眼泪顺着指便落下来。 面上再坚强的人,心里也会难过。 这座皇城富丽堂皇,谁都不可信,原以为皇后只是想把自己推给六皇子,却原来她对自己的恶意比想象的还要深。 翌清晨,皇帝派来的女便到了绛芙轩报到,还带来了十几个新的人。 映晚早早起身等着,见了她便问道:“这位姑姑如何称呼?” “当不起郡主一声姑姑。”那女对她施礼,极温和道,“奴婢清荷,拜见郡主。” “清水出芙蓉,是个好名字。”映晚笑道,“有劳你来帮我。” “郡主折煞奴婢了。”清荷道,“奴婢奉陛下的命令,送内务府挑了十来个聪慧伶俐的人给郡主,后若有不听话的,郡主只管责罚。” “多谢陛下隆恩。”映晚笑了笑,“我初来乍到,对皇中一概不知,还要劳烦清荷为我指点津。” “郡主请讲,奴婢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 “昨在清宁赴宴,听皇后娘娘和明淑长公主提起六皇子,敢问这位六皇子是何等人物?” 映晚并不客气,直接问出关于六皇子的话题。 京城里,谁不知道嘉陵郡主这次入京是为联姻而来,更兼昨皇后和明淑长公主一唱一和,几乎要将她定给六皇子。 如今再装腼腆,假做矫情,当真没有丝毫意义。 清荷道:“六皇子讳文,是蒋贵妃所出之子,亦是陛下子,待到十八岁就要开府封王,旁的皇子再不能比。” 关于品行格,却只字不提。 做奴婢的,当然不能说主子是非,她没说出口的话,映晚亦猜得到。 “原是如此……”映晚顿了顿,又问:“贵妃娘娘可有皇子妃的人选?” “贵妃在里说不上话。”清荷直言道,“六皇子的婚事她做不得主,只能听皇后娘娘的。” 映晚怔了怔,难怪昨皇后提及六皇子,贵妃分明在场,却一语未发。 原是这位皇后娘娘太强势,闹的人家并不敢跟她争论。 映晚叹息一声。 六皇子“美名在外”,她这声叹息谁都知道是何意,清荷温和道:“郡主不必太忧心,陛下未必是这个意思。圣旨不至,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?” 映晚的眼睛终于微微发亮,有了光芒,“你说得对。” 她坐在梳妆镜前,给自己上一支赤金的簪子,灿烂的珠光宝气不仅不显得俗气,反而显得她越发清丽俗。 连带着清荷都不叹息:“我在中二十余年,后佳丽三千人,个个都是容倾国,但如郡主这般的,此生亦只见过两人。” 映晚一怔:“嗯?” 两人? 映晚自诩容貌,这些年还不曾碰上过势均力敌之人。 清荷微微一笑:“都是过去的事情了。”便不再多言。 梳妆过后用了早膳,清荷道:“郡主去御花园走走吧,您初来乍到,也该认识认识中人。” 她是一片好心,映晚昨不认识后妃嫔公主那叫理所当然,若一直不认识,便是不知礼数了。 “好。”映晚应了,站起身道,“昨我见御花园里种了许多合花,不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,我在嘉陵的院子里,也种了一院子合花。” “若说合花,还是太子殿下的东最好。”清荷细声解释,“陛下最喜合花,只养居殿那边不好多种,就在太子殿下的东给栽了一片,现在开的正好。” “是啊,合花开的正好。”映晚喟叹一声,“我出来的时候,花刚开呢。” 嘉陵在南方,花开的比京城早一点儿,他们离开嘉陵的时候,院子里合花刚刚开始泛起红,如今连京城都是一树又一树烟霞了。 慢走到御花园里,只在角落中长了几株合,打理的极好。 映晚仰头看着扇形的花瓣,踮脚摘了一片儿下来。 京城的合花跟嘉陵并没什么不同,一模一样的花,一模一样的树,好似又回到了家中。 “喂,你在做什么?” 映晚正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,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,是男人的声音。 下意识回过头去,凶神恶煞出现在跟前的是个少年,红衣金冠,横眉冷对,一脸不地盯着她,待映晚转过头时,那股子不刹那间被吹散,只余下一派惊。 “我……”映晚顿了顿,看向清荷。 她得知道这是什么人,才能跟这个人讲话。 清荷微微欠身:“奴婢见过六皇子殿下,殿下安好。” 六皇子……沈时文? 昨夜宴的时候,皇帝后头跟着的诸位皇子里,分明没有这位? 映晚又是一愣,连忙跟着施了个礼:“六皇子安好。” “你是什么人?”六皇子摸着下巴,玩味地笑,“哪家的小妞儿,还是父皇的新宠?” “殿下慎言。”清荷蹙眉,“这位是嘉陵郡主。” “嘉陵郡主?”六皇子上下打量着映晚,惊的神情敛起来,笑容中多了几分轻蔑的不屑,“是个美人儿,昨儿母后说要她嫁给我,我还不乐意,若知道你这么美,我早该应了的。” 这话就侮辱人了,好像映晚是他召之即来,挥之即去的物件儿。 映晚抿了抿,心情不悦至极:“六皇子若无事,我先告辞。” “美人儿,你该不是在躲我吧?”六皇子吊儿郎当道,“我告诉你,女人多的是,我想要的还没得不到的,你等着,明儿我就求父皇给咱俩赐婚!” 他乐呵呵道:“看上你是你的福分,要不是你长得好看,就凭你克父克母的身世,哪个男人愿意娶你?” 第10章 映晚忍了又忍,气的心口绞痛,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。 清荷握住她的手臂:“郡主!” 态度不言自明。 六皇子是皇帝的子,受尽万千宠,在里头除却太子外,只他最得宠,骄横跋扈不下于明淑长公主,更兼比明淑长公主多几分纨绔。 她可以挤兑明淑长公主,贵妇人要脸,不会怎么着她。可若挤兑眼前这个男的,他不要脸起来,自己未必能走出御花园。 映晚顿了顿,抓紧清荷的手:“走吧。” 不想再跟六皇子纠。 “走什么走?”六皇子在后头一把拽住她衣服上的飘带,笑嘻嘻道:“陪本殿下玩一玩,就放你走。” 映晚怒极,怒火上涌,脑子里一片空白,手下意识甩了出去。 啪-- 清脆的声响回在御花园中。 映晚回神,呆呆看着自己的手,以及六皇子脸上通红的巴掌印,身体陡然一个灵,开始颤抖起来。 清荷也吓着了,看看映晚,又看看六皇子,拉着映晚便想逃走。 六皇子测测的声音响起来:“打了本殿下还想走?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,不到黄泉不知道厉害!” 威胁之意尽显。 沈时文这一辈子都没被人打过脸,哪怕是父皇责罚,也顶多是几下戒尺罢了。今儿在御花园,他自己家的地盘儿,却被人往脸上扇一巴掌。 如此屈辱,他不可能善罢甘休。 映晚咬紧牙关,知道今之事必不能善了,干脆也就不继续装乖巧了,倔强的仰起头,冷笑道:“不见棺材不落泪,那得看是谁的棺材了?” 论起舌战的功力,映晚自诩不输给任何人,不就是冷嘲热讽吗,难不成还有人不会吗? “好一小辣椒!”六皇子捂着脸,舔了舔角。 “不及六皇子殿下毒辣!” “呵!”六皇子伸手,轻而易举将她拉到跟前,映晚踉跄两步,咬着后槽牙,“若非六皇子不依不饶,我断然不会……” “不会怎么?”六皇子打断她的话,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“好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儿,到时候做我的皇子妃,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。” 他笑起来格外森恐怖:“你记着,这都是你自找的!” 说着,他手上用力一抡,狠狠将映晚摔在地上。 细白的手心擦在地上,一阵剧痛后,渗出点点滴滴鲜红的血。 映晚抓住自己的手臂,冷冰冰地瞪着沈时文,手上传来的剧痛让她越发清醒冷静。 清荷连忙扑过来扶她,“郡主。” 还不等这主仆二人说话,六皇子居高临下站着,笑眯眯摸了摸下巴:“既然你喜本殿下打你,到时候定不会让你失望的,乖乖等着哦。” 乖乖等着哦。 最后几个字,生生被他说出一种骨悚然的恐惧。 映晚一动不动倒在地上,眉目低垂,手指紧紧抓着地上的泥土,素白的指甲染上灰尘,脏兮兮的,整个人都如同一朵破败的绝世名花,令人惋惜。 不知过了多久,她忽然看向那一树合花,眼睛里逐渐有了神采。 从嘉陵出发的那一天起,映晚就知道自己会走上一条绝路,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。而今与设想中最大的差别,就是时间太早,没来得及过几天好子。 走投无路的痛楚,从来都只有自己知道。 可是再怎么苦都不能放弃啊,人活一生何其不容易,若轻易放弃了,如何对得住母亲千辛万苦拼了命生下你的恩德? 再怎么难,也要走下去。 不用任何人搀扶,映晚自己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赃物的衣衫,慢问:“六皇子说的都是真的吧。” 只要他去求了,皇帝就一定会答应。 清荷低声道:“蒋贵妃出身低微,六皇子虽得宠,却早就与皇位无缘,他的婚事……没有那般挑剔,只要喜就好。” 至于子的身份地位,不怎么重要。 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