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反正没给我爹丢人。” “眼界拔高点,光不丢人还不够,你生下来我就跟你娘说,你以后要超过你爹,要考状元。” 卫彦:“……我努力。” 吴氏还在说,说以前儿子也不常在家,宣宝话又少得可怜,有他们在就觉家里热闹。之前觉四进院住了,再多点人就要住不开,这一转身,觉四下里空的,想说话都找不着人。“人老咯,就喜热闹,这么冷冷清清有时怪难受的。这才二三月上,二十一年刚起了个头,我就天天盼着子过快点,赶紧到年末,年末你爹娘弟弟就回京了。” “这么舍不得我爹,听说他要出去当官还支持得很。” “儿子家有自己的事业,当娘的能拦他?再说,我还指望你爹出去当几年官发一笔财,这样才好给你们说亲,不然你要娶媳妇连聘礼都凑不出来,那不成笑话了?” 说到娶媳妇,吴氏来兴致了,问孙子喜哪样的? 问的是卫彦,他妹雪溪脸红扑扑的,吴氏看着稀罕:“我们福妞害羞了?问你哥,你害羞啥?你五六岁大就有喜的人了?” 福妞双眼水汪汪的,脸儿生生的,白里透红。她听着这话特不害臊,点点头:“喜小唐哥哥。” 卫彦抬手一个脑瓜崩儿:“你肤浅。” 小姑娘还不服气,抬手抱头,一边一边气呼呼问:“我怎么肤浅了?” “你喜他长得好看,这不肤浅?” “爹不是也喜娘长得好看吗?” “娘好看,也内秀。” “那你怎么知道小唐哥哥内不秀?” 卫彦撇嘴:“我是你亲哥,你为外人跟我吵嘴!伤我心了!” 小姑娘包子脸鼓起来的:“我不懂,你为什么就是不喜小唐哥哥?” 卫彦:…… 这是个好问题。 他上卫家来人妹子谁会喜他?没当面甩他脸子就是家教好的。 看妹子这么小一只就让外面的拐跑了,难受,是真难受。又一想爹跟娘南下赴任去了,他们不在,唐大人就没道理登门,有段时间不用见着唐怀瑾那花蝴蝶,好的。 想到这里,卫彦决定宽宏大量一些,少说唐怀瑾两句,他问妹子这些天跟嬷嬷学了什么? 小姑娘掰起手指头细细数来。 问她是敷衍了事还是真的好好学了? “嬷嬷都说我学得好,学得好才讨人喜,才能跟小唐哥哥成亲。” 卫彦:“……成、成亲?” 小姑娘抬眼看向她哥,说:“说成亲就是一直在一块儿,不分开。” 好嘛,问题出在身上。卫彦看向他,吴氏本来笑眯眯看孙子孙女对话,突然一把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,她回忆了一下当初是怎么说到这事情上。好像是蛋和虎娃的亲事引起来? 吴氏喝口热茶,劝孙子说:“过个十年你妹还留得住?她能不说亲?别说她了,你呢?到底喜啥样的?” 就连一直没吭声的老爷子都看过来了,卫彦没再强岔话题,他不上心道:“没喜的,爹当初不是二十才说亲,我才十三,着什么急?” “好姑娘得赶先定下,你当人家跟你似的?人家等不住,拖着就要进别人家门。” “京城里闺秀还少?东家的许了不还有西家的?”卫彦就那态度,说他眼下没力想这些,忙着读书考科举,娶媳妇儿也得在金榜题名之后。 “不催你,咱们随便聊聊不行?你跟说说你喜哪样的女孩儿?情温顺的还是率直的?” 卫彦偏着头想了想:“也没喜过谁,问我答不上来啊。不过我觉着情像我娘这样就好,平时和顺,遇事稳得住心,上能相夫下能教子,家中奴仆管得也是规规矩矩。尤其吧,有些人说道理听着就烦,我娘说什么仿佛都很中听……” 吴氏听着连连点头:“能娶着你娘是你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,也是我们老卫家的福气,老头子你说是吧?” 突然被点名,卫父应了一声:“三媳妇是好,会处事会教人,一等一的孝顺。” “他们出门前,我代姜氏代我催催二房的,赶紧把虎娃亲事说定,不知道办妥了没有?” “等等看吧,等人到了淮安应该会写信回来报平安,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。” …… 卫成一行到淮安之后,休整两,就写了信命人送回京城。淮安离京城远,等信送到已经是五月下旬。二老并不识字,他们也没着急让管事的读,而是捏了几,等孙儿从国子监回来把信到他手里。 “南边送来的,砚台你快拆开。” 卫彦坐下来将信拆了,展开的时候问了句:“是今儿送到的?” “送来有几天了,这不想着等你回来一起看,你快瞅瞅,信上写了啥?” 一问一答之间他已经一目十行扫完了,笑道:“好消息,他们已经平安抵达,在南边安置下来,还在信里问候了爷,问你们身子骨好吗?家里一切都好吗?问我学业以及妹妹的规矩。” “提没提回乡的事?” “当然了,这块儿费了好多笔墨。我爹他们从泞州码头上岸,乘马车回去的,没没夜赶了三天路才到,说在老家待了五,因老宅年久失修他们歇在县里大伯家中,如爷吩咐的将礼送去各家,祭拜了祖宗,安排好学田祭田之事由大伯负责,又提了二堂兄的亲事,现已说定,说的是大伯母娘家侄女陈荷花。女方年十五六,娘掌眼看过说还不错,衬得起堂兄。” 二老连连点头:“你娘办事我一贯放心,这回果然也很妥当。” “还没完呢,我娘说这门亲事说得不容易,起初是二伯提的陈氏女,二伯母去探话,大伯母娘家并不乐意,怕女儿嫁去受委屈。我娘瞧着二堂兄人踏实肯干,同爹商量之后决定把人带去南边,说正好缺个帮着跑腿的,带他出去见见世面……这么安排下来女方才愿意了。” 吴氏问他信上还说了啥? 卫彦抿:“余下的就不是什么好话,真想知道?那我说了?” “你说,别给他加工润,如实说。” “那好吧……信上说二伯母魔怔了,不光给二儿子取名叫登科,还给小儿子取了个名儿叫折桂,折桂就是蟾折桂,科举高中的意思。这折桂还小,尚且看不出,登科基本已经养废了。瞧不出聪不聪明笨不笨,以他那个岁数,学得也就普通,说不好主要是指情,他让家里护得过分周全,人畏缩怕事,长大之后恐怕顶不起门户。” 老爷子听完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,看样子是气着了。 老太太朝男人那方瞥去,皮笑不笑说:“怎么你还指望你二媳妇教出个好的?早年她装得好,后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你还没看明白?咱们家三个媳妇里头,只姜氏一个聪慧明事理的,陈氏第一蠢笨,如今是让蛋拘着,给她钱花给她好子过,她不作了。这李氏嘛,心眼子多想法也多,就没用在正道上。老头子你想想看,五六十亩地在乡下是什么意思?不光是殷实人家,称一声地主也勉勉强强受得起了。有这么多田地能缺她吃短她穿?怎么就能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的?她就是在心里较着劲儿,不甘心。她那房有今也是沾了老三的光,要说跟老三和三媳妇较什么劲儿呢?” 卫彦说:“二伯母估摸是想活成您的样子,指望后辈出息人之常情,您别气了。” “想活成我的样子?就她那么胡搞瞎搞的能活成我的样子?除非他儿子生来聪明绝顶,学啥啥会做啥啥成。” 老太太方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,瞧他这样,老爷子倒还通泰了些,竟反过来劝。又问:“你爹娘是把虎娃带走了?带去淮安了?是真的?” “是啊,信上说先让他跑腿看看,要做得好以后调回京城也带上他。” “那倒是虎娃的福气,他该好好干才是,可别瞎折腾一通又回了乡里。” 问他信上还写了什么,卫彦说大事就这些,除此之外就是问候家人关心身体的。福妞坐一旁乖乖听完,委屈巴巴问:“爹娘二哥没提到我吗?没话对我说?” “娘让你听张嬷嬷话,说回来要看你规矩。” 这下更委屈了:“就这样?没关心我吗?” “……”眼看小妹子要哭了,做哥哥的赶紧哄她,“娘说了,南边好多花好看的布匹绸缎,她捡着好看的买了,年前带回京中,你表现好就叫你先选。” “还有呢?” “还有珠钗环佩,好多呢。” 福妞这才破涕为笑,她抬起手来抹抹眼角,软乎乎说:“爹娘出门好久好久好久,我想他们了。” 想啊,怎么不想? 但是做哥哥的得起到表率作用,哪能跟着一起抹眼泪呢? 卫彦回书房之后关上门想了,听家里人说他生下来就和爹娘分开过长时间,不过当时一点儿记忆也没有,从他有记忆起,还是头一回分开如此之久,心里也惦记,还有些不踏实。 国子监里许多同窗都是大有来头的,曾听他们说,卫大人升做漕运总督不知是喜是忧……勋贵之家的一方面羡慕他深受器重,另一方面认为卫成那样的人到了新地方铁定会大刀阔斧的整顿,牵动了多方利益搞不好要出事,天高皇帝远的赔上命都有可能。他这一走,能不能回来难说。 这种话人家自然不会当卫彦的面说,是机缘巧合让他听见。 卫彦哪怕心智成也不过才十三岁,还是个少年郎,他心里怕的,又不敢同任何人吐,还要遵从双亲安排顾好家里。 在后来寄出去的心里,他反复提到,让双亲千万保重,安全为重,哪怕不立大功也要完好的从淮安回来。 等卫成收到信,夏天都过了。 展信看过,他跟姜说:“那孩子在国子监可能听说了些什么,大概知道漕运总督不好做了,看他很担心我,保重的话不重样写了好几遍。” 姜绕到他身边,伸手拿起信纸,也看了看。 “咱们一出门,儿子还真成长了,瞧着比从前能顶事。” 卫成也是一样认为,他觉得好,男子汉是该成一些,以后娶生子才能给家里依靠。 说话间姜差不多看完了,她搁下信纸,说:“京城里那些懂你的,你一过来可不就是动作频频?想想看,南下之前,我最后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?是不是卫煊进做伴读那次?我记得是。到淮安之后呢?两个月里梦了三回,路上你跟我说你打算不搞那么进,手段稍稍温和一些,结果你看看!” 卫成伸手揽着姜身,抱她坐自个儿怀里,又取了茶水来:“来喝一口败败火,咱慢慢说。” “谁跟你慢慢说?五六月间差点吓死我,我要没跟你来卫三你尸身都凉了!” 卫成亲她一口,说有什么办法?就算手段再缓和,人家看出你不是来混子,以防万一也先剪除你,省得你指令下达就真的没有维持现状的可能。就五六月间,漕帮看出他不好打发,对他动了好几回手,投过毒,趁出门刺杀过,都不成还明晃晃的摆过鸿门宴。全靠姜才能防得住,卫成过来了,漕帮遭了秧。 前后不过百天,他就把淮安周围那一片全清剿出来,当家的杀的杀捉的捉,底下帮众洗脑整顿收编。 漕帮这些英都是水上的好手,收编过来维序很合适。 卫成的做法就代表了朝廷的态度,既然上面不能容忍他们,准备肃清,与其把脑袋栓带上做亡命之徒,不如求个正经营生,好生干没准还有出人头地的机会。 反正面前也没第二条路,要么步上当家的后尘,要么悔过自新重头做人,至于说为老大报仇的事。 有人做过…… 折腾好多回,就没成功过哪怕一次。淮安当地百姓都说卫大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官,人家福运通天,逢凶总能化吉,宵小之徒想迫害他绝无可能。 他避过灾祸反将一军的次数多了,外头人人都这么说,说好官有天佑,本来有很多人不信的,后来也信了。 人就怕没了心气儿,都觉得一定赢不了,谁还折腾? 前后半年时间,运河上巡逻队都有了,新的规矩也颁布下来,目前还是制版,说是先实行着,有不合适再斟酌修改。商船尝到了甜头,猛的发现好像不用去拜码头了。衙门发话,要是还有霸占码头收过路钱的,让他们干不过就不要硬碰硬,先给钱过去,过去了立马举报,举报记一功,还能得赏。 卫成坐镇淮安治理漕河,他手下专员去各省收粮,秋天那会儿漕粮装好他们就准备启程上京。这时候,京城也听到一些风声,商人在鼓吹漕运总督卫成,说他真敢,非但敢还做成了。 皇里头,皇帝每月都能收到一封密报,报的就是大运河上的动静。 他起先很为卫成捏把汗,想到他要搞事,没想到能搞那么大事,盘踞码头那么多年的漕帮说剿就剿。后来传回来的消息让皇帝看了振奋不已,心里头是真痛快,直言没有卫成不敢为之事,也没有卫成办不成之事。他一番动静,使那些从水上走货的商人纷纷赞颂起朝廷,漕运总督更是美名远播。 这年之前,卫成安分了太长时间,让很多人都忘了他的胆识手段。 最近,记忆复苏了。 京中许多大人都在慨,这卫成是有大气运啊,从以前到现在,跟他作对的全完蛋,他好好的,官运亨通。就说这回吧,多少人觉得他恐怕有去无回,过去那么多任漕运总督谁有过大动作?从来只求安稳捞钱,不求立功。 他呢? 他当真整顿了漕河,剿了漕帮,还了商船安稳。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