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好问:“我们不宣传《九九消寒图》吗?” 乐有薇不准备提前透风:“我跟卢玮团队说了。但没必要跟大众说,好东西先捂着,现场再宣传,让他们抢起来。” 饭后,郑好、宋琳和章明宇一起带众人去游乐场,摩天轮上,能看到全云州最美的夜景。乐有薇回家,完整地过了3遍拍卖词,提笔蘸墨,书写骆一禾那首诗《先锋》。 郑好是被章明宇送回家的,乐有薇问:“玩得开心吗?” 郑好说:“她们都很喜游乐场,玩得都不想走。” 郑好的语气却不像开心的样子,暗哑低落,乐有薇猜测又和叶之南有关,不问了。昨天被秦杉送回家,她就察觉郑好有话想说,估计也看到叶之南发出的那张灯光照片了,但她太忙,郑好不忍心,便没问她,自己收拾情绪。 方瑶来电,乐有薇对郑好挤挤眼,急切又歉意:“啊,方小姐,不好意思,我正准备找你。最重头的绣品出了一点问题,我们正在处理……应该能处理好,但是今晚没空见面了,我这边火急火燎。” 郑好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,但乐有薇的意思她是听懂了,配合地喊:“哎呀,现在怎么办啊,头儿你再看看!” 乐有薇匆忙道:“明天上午11点,我办公室见,好吗?再见!” 郑好一脸不解,乐有薇简要地说了说,郑好冷笑:“家里那么有能耐,还要抢别人的吗?要我说,第三方监管其实没必要,唧唧歪歪的是一小撮人,不用理睬。” 乐有薇说:“涉及到真金白银太,一定要无懈可击。” 郑好发牢:“再无懈可击,也会有人拿着放大镜找茬,本堵不住他们的嘴。” 乐有薇喝口热牛:“不是想堵他们的嘴,是想打个完美胜仗。团队齐心协力跑下来的接力赛,我跑最后一,必须万无一失。” 大清早,乐有薇被郑好的哭声吵醒。天气渐热,郑好睡觉开着门,边的小电扇还在转,她还没醒,头发都汗了,在梦里痛哭不已,眼泪成串掉落。 乐有薇把郑好摇醒,郑好靠坐在头,乐有薇了几张纸巾给她:“梦见师兄了?”她以为郑好梦见叶之南遇上了危险,哄道,“梦是反的,别怕。” 郑好擦着眼泪,苦楚地说:“是真的,昨天晚上他在北京,是和唐莎一起睡的。” 乐有薇一惊:“你确定吗?” 郑好说:“确定,昨天夜里,唐莎发了照片,别人问她是不是公开恋情,她没否认。” 郑好拿过手机,屏幕正停在唐莎的社网页,赫然是一张夜景照片,跟叶之南前一天晚上发出来的角度一致,含蓄表明他们住在一起,看到对面大楼同样的灯光。 乐有薇看了看:“唐莎发出这种照片,是在宣示两人过了夜,对吧?过夜还单独发一张照片,为什么?说明她很看重。开始往或者结束关系,要么是纪念,要么……” 郑好泪眼朦胧地看着乐有薇,乐有薇冷淡道:“要么,昨晚过得很意。” 郑好的脸白得可怕,乐有薇的语气更冷淡:“他和谁在一起,你照样喜他。这张照片,不算什么吧?” 郑好小声说:“……我梦到他们结婚了,他给唐莎戴戒指,说她是毕生至。” 乐有薇冷哼一声,郑好说:“是陈襄还差不多。我现在醒了,知道不是,但是在梦里,我信了,他说什么我都信了。我想找你,怎么都找不到,我就急哭了。” 乐有薇拍拍她的背:“洗把脸,再睡一会儿。” 郑好没动:“乐乐,他们真的快结婚了吧,昨天一起睡,前天可能也……” 乐有薇脸都黑了:“大家都是成年人,你总不会以为,他会为你守身如玉吧?抠这种细节,除了让自己伤心,有好处吗?” 郑好眼睛发直,乐有薇啪地把小电扇转过来,拧到最大一档,冷风袭来,火气四散,她无话可说。 玉从开采到雕琢,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,可是人们仍在沿用“守身如玉”这样的词。最早相识,乐有薇就知道叶之南是怎样的人,给他当助手那几年,他也从不对她回避自己在职场上的手段,即使是灰暗的那些。 乐有薇明白丛林法则,甚至这种人灰,让她看到自己,叶之南是另一个她,吃过苦,但更为强大的她。他前脚向自己许诺,后脚和别人过夜,该死吗?顶多是失望罢了。 郑好仍在淌泪,乐有薇硬起心肠:“师兄在追我。” 郑好脸上顿时恐慌,这让乐有薇很心疼,郑好的眼泪迸出来:“那他还怎么和唐莎过夜?” 乐有薇狠心说:“可能是在提分手,好聚好散。” 郑好失魂落魄,眼泪得更凶,乐有薇察看她的神:“我和师兄在一起,你是会更痛苦,还是稍微好过一点?” 郑好直坐在上,一言不发,乐有薇不再说话,起身往外走。郑好从未向叶之南表白过,但情意都写在脸上,认识当年,叶之南就反复暗示过两人之间不可能,郑好听懂了,但一意孤行,绝不死心。 郑好总是说,他,与他无关,是她自己的事,乐有薇认为这是句鬼话。郑好别的时候都很好,一涉及到叶之南,就判若两人,7年了,在这件事上,她早已耗尽乐有薇的怜恤之心,只觉疲倦和烦躁。 是的,哪怕是郑好,乐有薇依然会很烦。但因为她是郑好,乐有薇永远做不到对她直言不讳,这种在无望的幻想里沉沦,自伤自苦,对人生得过且过的行为,其实她很瞧不上。 乐有薇走到门边,郑好喊她:“乐乐,你和叶师兄都是最重要的人,我希望你们幸福。” 乐有薇回头,郑好泪如泉涌,她寒声问:“是更痛苦?” 郑好大哭起来:“我想不下去,想到不能再和你们见面了,就想不下去了。” 乐有薇坐回来,郑好哭得噎住,身体在发抖。乐有薇无比自嘲地一笑,笑得郑好骨悚然,她抓住郑好的肩头:“是我和他在一起,你也依然接受不了,而且会更痛苦。” 郑好神惨然:“我不想一辈子见不到你们,但我也想你们过得好。乐乐,我对他的情是真的,对你的情,也是真的。” “我也是,人的情是很复杂的。”乐有薇捏捏郑好的脸,“现在会不会觉得,他和唐莎过夜,也没那么糟糕?还是更糟糕?” 郑好佝着身看她,似在判断话语的真伪,乐有薇目光落在她左手腕间,伤疤犹在,她心头又痛又冷。郑好的状态很差,很接近当年患上抑郁症的时候,自己得住口,明天就是慈善拍卖晚会了,所有事都得靠边站。 郑好泪水淌落,喜叶之南是真的,得不到也是真的,乐有薇讲的她都明白,她就是难受。人生里有过很多这样的时刻,道理都是对的,可她还是难受得想死。 乐有薇哗啦拉开窗帘,向外眺望。夏天天亮得早,蓝天上白云通透,是个好天气。 光刺眼,郑好本能地用手背挡了一下,乐有薇说叶之南在追她,她想问到底是不是真的,但不敢问,也许只是乐有薇她面对现实的雷霆手段吧。 青空之上,几只飞鸟掠过,乐有薇用眼睛数过去,转身离开郑好卧室,没有再看她一眼。 客厅餐桌上摆着郑好买的幸福树,乐有薇洗完头发出来,郑好已经做好了早餐。丝瑶柱粥又烫又香,乐有薇小口吃着,郑好喝着热豆浆,一边翻看三联版《倚天屠龙记》,两人各怀心思,都不说话。 这套书是叶之南送郑好的,郑好生在月底,每年一进6月,她就会重温这部小说,像个仪式。 大学一年级下学期,叶之南主槌的拍卖会结束,乐有薇陪郑好去送贺礼。在书房里,郑好手不释卷,过了两天,全套书籍寄去她学校。 大学二年级结束的暑假,乐有薇留在学校没回故乡,不去画廊兼职时,她就在寝室看小说。 做兼职也算踏入社会,乐有薇发觉,茶艺、酒道、佛学、星座和武侠小说,都是社话题,聊上几句就可能打开局面,她就找郑好借书来看。 最先看的是《倚天屠龙记》,寝室楼前有几棵合树,枝头缀粉花朵,乐有薇靠在走廊栏杆上,懒懒翻书:“故事讲得很好看。” 郑好抨击张无忌优柔寡断黏黏糊糊,作为男主角十分该死,乐有薇说:“面临生死大事,你就能看到这格很仁厚的一面了。” 郑好回击:“过于仁厚了吧,这个女的好,那个也好,伤谁的心他都万万不能。” 乐有薇笑道:“红白玫瑰各有各的好,难以取舍也是人之常情。不符合你的道德观,但也不算多该死吧。再说他最后好像还是明确了自己的心,只选了一人。” 家教好的孩子道德观很强,但乐有薇没有,对情,对很多事,她都没有。郑好说不过她,鼓着脸说:“身边是只有一个,可还惦记另一个,总之朝三暮四就是该死。” 乐有薇逗她:“我们师兄身边的女人不重样,可你还是喜啊。” 郑好语,想了半天才说:“张无忌不是自己人,但你和叶师兄都是,对自己人要有包容心。” 那天是郑好生,乐有薇不和她抬杠:“知道了,郑某人还是有人的。” 这时,郑好低呼一声,乐有薇问:“怎么了?” 郑好笑得很慌:“叶师兄来了。” 乐有薇转头去看,《倚天屠龙记》第三卷 了手,砸到了合树枝,花雨纷纷,落在书页上,也落在那人肩头。 他抬起头看她。 时隔多年,乐有薇总还记着那个午后,叶之南拎来郑好最喜的蛋糕,立在花树下的样子。 那一刻,乐有薇懂得了郑好对叶之南的恋。当天晚上,卫峰在越洋长途里问:“小薇,你考虑好了吗?” 乐有薇终于说:“好,等我收到资料,再和你商量报考哪所学校。” 卫峰天喜地:“你不用心学费的事。我现在能帮导师干点活,还打了几份工,你只管准备考试。” 郑好伸出手掌,在乐有薇眼前晃,乐有薇回过神,郑好问:“吃不下了?” “好吃。”乐有薇把粥吃得一点都不剩,洗完碗出来,郑好走了,没和她说再见。 第56章 凌云吃着早餐,母亲又问起她和秦杉的进展。凌云说没进展,两人十几年没见面了,跟陌生人没两样,秦杉连信息都回得极少,说在乡下上网不方便。 母亲撺掇:“你去一趟不行吗?农村生活艰苦,你跋山涉水,他一动,不就走近了?” 凌云动过去江家林的心思,但看过乐有薇拍的视频《闲拈针线伴伊坐》后,她被恶心到了:“山路十八弯,地屎猪粪,不去。” 上次“传灯者”拍卖会结束,凌云对母亲说:“阮阿姨的儿子木头回国了,他学了建筑,在安徽乡下修复古村落。” 母亲来了兴趣:“他结婚了吗?” 凌云说觉没有,母亲兴奋道:“拿下他!” 凌云当时就后悔对母亲说起这件事,找借口溜出门,但母亲一直惦记着,今天冷不防说:“安徽风景好,我陪你去玩吧,我好久没出远门了。” 凌云明白母亲的意思:“妈,别让我打他主意了。木头有喜的女人了,他跟他爸一样,都喜捞女。” 万琴对乐有薇的称呼不是人就是捞女,有时凌云对此存疑,因为乐有薇上一任男朋友家境极普通。 母亲很不快:“讲话不能太难听!想把子过好一点,有错吗?” 母亲是第三者上位,凌云触怒了她,不吭声了。母亲余怒未消:“再有钱的男人也得找太太,他们的太太都要被你骂吗?” 凌云息事宁人:“好好好,我说错话了。” 母亲把女儿吃的小菜端到她面前,哄道:“不管秦杉喜谁,你都有机会。你跟他是青梅竹马,基础好。” 凌云说:“他看起来很喜那女人。” 母亲不当回事:“那又怎么样?他跑到安徽乡下做事,说明在美国过得一般,捞女肯定不把他当首选,机会是你的。他外公外婆没什么钱,帮不到他,你帮他把他后妈和弟弟都赶走,他爸的生意就是你俩的,连贝斯特都能是你的。” 母亲越说越离谱,凌云不耐烦:“我跟他现在不!” 母亲很生气:“不不知道去混吗?你的问题就是太清高,总以为跟别人争抢不雅观,所以才混成这样!我问你,活在这社会上,哪一样不花钱?花花轿子人抬人,你帮秦杉把家产争到手,你能成就他,他也能成就你,你们是双赢。” 凌云瞪眼:“妈,你是不是想太多了?他喜的女人是我实习期的同事,长得很漂亮,我们叶总也喜。” 母亲不以为然:“再漂亮的女人,时间长了就不新鲜了。你不能因为秦杉现在喜谁,就打退堂鼓。告诉你,男人不可能只喜一个女的,我教你怎么搞定他。” 凌云放下筷子:“妈,你能不能不要说风就是雨?!” 母亲最恨女儿不听劝,也最知道女儿在乎什么:“你当拍卖师,搞征集,就不可能不点头哈,对人说好话。你抓住秦杉,才有翻身的机会!不然你那个同事把他抢跑了,你以后说不定还得给她打工。” 凌云抬起头,眼神锋利。母亲笑了:“这就对了!你不争,他就是别人的,等你爸出来,他都快七十了,你不想让你爸再过苦子吧?” 明天秦杉就回云州了,凌云攥紧了双手。 乐有薇把自己关在办公室,从头到尾再过一遍拍卖会程。诸葛一生惟谨慎,这是郑爸爸教她和郑好的。 大环境严酷,看人下菜碟比比皆是,但是业务能力突出者,受到的冷眼相对会少一些。前路是一步一步铺的,拍卖会是一场一场扛的,不可轻慢。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