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人能看清那一瞬间他的动作,只能见得所有的剑光瞬时归一,所有的青白寒气入他手上的长剑,将那剑刃擦得如千年寒冰一样地亮。他朝着那排山倒海般的刀势立剑而起,竟是着对手的刀芒挥出一记劈斩,正接那斩破天地的一刀! 一刻间,连那金人的脸上都似乎动了动。 凭这一刀,他曾力劈山岳、大破六国。在他让九州为之颤抖的时候,他绝不会想到,在千年之后的某一天,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将立于这锋芒之前,刀挥剑! 就如风火接,无人能形容那一刹那所包含的杀机与魄力。姜玲的一声惊喊卡在了嗓子里,而在她发出声音之前,铿锵的金铁击声已经震响。 铛。 在觉中,那一声铁音好像极度地轻。余音才起,便已经被刮散在尖锐的劲风中。 风扫过,他们背后一人来的石柱忽然一颤,凭空从中断为两截。劲力从中越过,拍击在几米外的石制墙壁上,就见那坚硬的墙皮瞬时开裂,斑斑的裂痕有如蛛网,网眼间洒着片片刺目的猩红。 灵剑折断音如同裂帛,几道碎片叮搭掉落在地,浸在一片血泊中。 风势之中,韩江尘如同一块破布般被扫得直飞而出,巨力撞击在那道墙壁上,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创口横切在他口,片片血滴开放般飞溅。 直至他的身影摔落墙前,旋飞而出的灵剑才紧接着落地,沾血的剑刃只剩半截。 ...... 棋盘上,男人的马正跳起,却忽然停住了。 这一马跳出,他就能再吃解天扬这边一个兵,但这时候,一个小兵却不知道怎的出现在了马前一格,“别住”了他的马,使其无法再行。 “都是兵,却要以这一子保另一子?” 男人笑笑。他纵观全局,当然知道这是徒劳的。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兵堵住了马的前进,使其无法跳过去吃掉前面那个并。但同时,他自身却因此暴在了埋在另一边的車前。 一車跳出,将上前拦截的小兵直接吃掉,如方才一般瞬间消散。 “无论如何挪走,兵总归只是兵,永不可能具有强子的潜能。” 男人收回手来,正对着棋盘另一侧的解天扬道。 “开局一刻,这兵卒便注定了只为强子而动;为保車马炮而牺牲兵卒,是再明智不过的手段,因为无论兵卒如何奋勇,只有强子才能真正决定胜负。这一切,都是为了大局,为了最终赢面。” 他说到这语气幽然:“你说,是否该如此?” 解天扬紧紧捻起一子,力道几乎要将其摁碎。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必须冷静,但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。 这玩意从一开始就不按常理出牌,现在他已经明白了,对手就是想借这个局抒发他那一通演讲,想要通过这几步走棋,从心理上征服他们。 ...等等。 不按常理出牌?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男人,那张脸上依旧保持着平淡,眼眸中倒映着棋盘的方格。 能看得出,这人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对待这盘棋。 以双方的实力差,本没有羞辱他们打心理战的必要,这一点他自己也心知肚明。 难道说,这个男人并不是在挑衅,而是真的认真地在发问? ——为了最终的赢面,保下車马炮而牺牲兵卒,真的就是最好的方法么?兵卒天生就该为車马炮牺牲么? 他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,从中看到了“思考”的神。 这个来自秦朝的男人、追随始皇一生的男人,在晚年却急勇退,进入“大学”教学。他想要求的,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。 他在质疑他追随的帝王。 而现在,他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千年之后的这个学生。 解天扬长舒出一口气,摁灭心中的躁火,对着棋盘捻着棋子,眸暗沉。 就在同时,男人又挪动了一枚炮子,缓缓将其置于盘中,隔着一兵,与盘中相对。 “将军。” ..... 内殿前。 王贲撤刀回侧,金身直立,却是不再动作。 在他正前方,韩江尘背靠着开裂的石墙,吐出口的血来。 那道创口深可及骨,让他的双臂像是断掉了一般软绵绵地搭在身侧,再使不上半点力气,只能坐在那,任着大片的血在身下开,没过眼前的断剑。 他竭力想睁开眼,但视野被鲜红糊了,什么都看不清。 那一刻他甚至没觉到太深的疼痛,只觉得四周忽然变得很冷,听不见声音也碰不到东西,好像世界突然离他而去了。 这次,他算是守住自己说过的话了么? 他用最后的意识这么想着,没等想通,神智便随血走了。 而在另一侧,目睹这一幕的姜玲与苏羽竹已然如泥雕木塑。 一个筑基,居然敢去接那一刀? 如同电过全身,苏羽竹只觉浑身都颤栗起来,前所未有的动灌注四肢百骸,让他的血都仿佛加速了。 曾经他以为,他已经足够了解灵人的潜能,而他自己更是灵人中的佼佼者。但现在,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自大。 这个人,比他见过的所有灵人都要强得多,而他却是自凡人群里走出来的,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。 他从哪学到的这些? 苏羽竹坐在那如此想着,周身颤抖。 在他旁边,姜玲也在颤抖。 但她并没有血加速,相反,她看着那个浸在鲜血中的身影,只觉得心脏好像瞬间停跳了。 ——她又要把人害死了。 巨大的恐惧如同巨掌攥住了她,这一刻她突然变得像孩子一般脆弱,就好像自己最心的布娃娃要被撕碎了、要被夺走了。 周围兵的脚步忽然停住了,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。前方的苏羽竹猛地回头,视野聚焦的刹那,他仿佛看到有炼狱的恶鬼爬出地下。 似魔似鬼的黑芒如火腾燃,只在几个呼间,那火化作黑的巨人自中央矗起,诡秘气场飘散,竟让近前的兵都不由得后退半步。 这法毕竟力量不详。此前她一直刻意不在人前使用此法,但现在,她要抱紧她的布娃娃。 …谁也别想抢走! 姜玲缓缓地扬起脸来,又缓缓地向着前方的兵群伸出手,身后的巨人随她做出同样的动作,就见那黑的巨掌探出,冲着前方的兵团,一攥一拽。 在旁人的视角当中,这就像是隔空取物,有点突兀、甚至有点滑稽。 但就随着她这一抓,近前的一个兵动作当即一顿,内里炼化的魂魄被生生扯出体外,又在那黑掌中被捏得粉碎。 魂魄飘散,那前方的兵眼中鬼火一黯,当即化作碎裂的石块跌落在地。像是杀儆猴,将围剿的兵群居然后撤半步,那些石制的脸上好像都出了人化的惊恐。 它们开始失去判断。明明这个女孩应该早已经透支了、伤重到站都站不起来了,但谁朝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迈出一步,她就要上去掐断对方的脖子。 姜玲跪坐着挥臂横扫,如法炮制,接连捏碎几个上前的兵,面前洒断肢般的残屑。在那黑巨人的威势下,兵的队伍竟是生生向后挪出一尺,似乎站在那的真是什么残暴的魔神。 在那后面,苏羽竹已经是脸呆滞、彻底地灵魂出窍。 他从未想过凡人能有如此的力量。在来自历史的大能面前,一个“人”居然能发出这样的吼声。 相比之下,他过去接触到的一切、自以为凌驾于众生的那个世界...简直是懦弱得可笑。 他觉全身的血倒起来,呼加快,全身迅速被汗打。 作为不起眼的兵卒,他们敢于直面車马的威势,但这能改变结局么?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:在先头兵退却的同时,另一道影子已经挪出了列阵。 姜玲抬起头,看着那道影缓缓地攀爬上来,正站在面前。 那是一身金的王贲,提着那柄半人长的巨刀,立足于他们面前,那鬼火般的眼中好像有着特别的情绪。 片刻的沉默后,他再度抬起了刀来,举手一刻像是生生搬起了一座巨峰。他以长刀举起这山峰般的重量,刀刃下落,就像战场上取敌人首级那样干脆利落。 刃光临前,那泰山顶般的威势封锁了所有方向,逃不亦无法逃。姜玲只是举头看着,看着那刀光凌空而来,映在眼里像是金的死神。 果真是威震天下的一刀。在这一刀前她连立起身都很难,不知道刚才修为还不如她的韩江尘是怎么能冲上去的。 她已经能想象出自己的首级会怎样被斩落,对王贲来说,这估计和杀掉一条野狗差不多。但既然作为一条野狗,她最后就还要咬这个战神一口。 她抬起手,黑巨人的双臂随之而起,做最终一搏。但就在那一刻,她听到外部涌起奇特的风。 飓风从中腾起,无形的空间在地下展开,让这足有数百亩大小的殿风云骤起。骇人的震动席卷整片地域,让这座恢弘的大殿刹那间如海浪中的舢板那样颤抖。 在数十米的封土之上,守在陵墓周围的考古人员齐齐惊跳起身。来自脚下的摇晃让他们一阵不稳,周围布置的铁架和遮光板个个倾倒,似乎这里正在发生一场微缩版的地震。 “地下检测到强力灵力反应!强度疑似福地出现!” 仪器边,盯视着曲线的作业员神扭曲:“不...不对!这种强度,已经超出了目前监测仪的最高尺标!这不是一般的福地!”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响在整片考古营地里,分散四周的人们如同被活的蚁群般动作起来、又如蚁群般焦灼不安。 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 “波动来自地下,是陵墓里的那几个学生出了事吗?” “还能联系上他们吗?” 他们焦急地相互询问着,但最后,还是被一句指令集体了下去。 “先都离开这里!东西都先不用带了!所有人乘车离开这!” 拎着工具箱的人从前跑来,着脖子大吼,额上条条青筋跳动。 “据现有测算,这次灵力爆发的中心点范围至少在五公里以上。这下事情大了,赶紧上报、通知周围所有的后援进入紧急待命状态!” “五公里?”这个数字着实把人们吓了一跳。 平时哪怕是福地出现,灵力的反应也都是点状,范围最多也就百米,按照灵力强度的指数增长比率计算,如果说平时的福地强度是火柴的话,那这一次的威力起码也是个rpg。 这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如果真是这样,等到福地对现实的干涉完全释放出来,这片陵区会就地变成一个灵力版的核弹试爆场。 在场的人显然都明白这一点,在命令下达的一刻,便已经开始迅速撤退。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,他们都经过了相当的专业训练,面对如此险境也依旧井然有序。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,陵园内部便已被清空,相对于之前的工程量来说这堪称神速。 但也就是在这几分钟内,天迅速地黯了下来。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