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欸,这我就不明白了——我好不容易开了气海,进了这昆仑大学,当了这昆仑的修仙者,想充个电还得等着其他人进修为?那我不成跪着要饭的了?” “那你这么说,修仙这路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。就这,多少人想跪还没这本事呢!” “我问问你,我为什么要考这昆仑大学?我就是腿脚不利索,跪不下去!” “那你是想充电,还是想修仙啊?” “我想充着电,还把仙修了!” “充不成。” “充不成?” “据说这整个宿舍区的雷阵彼此之间都连着的。哪里的阵法出问题,守在这的上官老师马上就知道,到时候就是处分警告。” “这我就不明白了,我考了昆仑了,怎么还不如外面的散修啊?” “外界人眼里,你是昆仑学生,可是在这老师和学长学姐眼里,你就是跪着要饭的!修仙嘛,不寒碜。” “寒碜,很他妈寒碜!” “行了行了,别在这申遗了,过来我点个火符,给你烤烤得了。” “靠!你想杀人啊?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,宿舍里止使用雷行和火行的中高阶术法的,你想害老子吃处分?” “成吧,那我换个风术给你吹,别叫了。与其担心那些,还不如想想今晚的活动...” “......” 打闹声从隔壁的宿舍区传来,在淅沥的雨声中被冲得有些模糊。 杨小禾坐在上侧耳听着,边听边换好一件新衣服,从窗口处冒出脑袋,往声源处望去,想要听清后面关于“夜间活动”的内容。 她住的是这片新宿舍区中不多的二楼,算是这区域内视野最开阔的地方之一。这一远望,她注意到了远方一处不寻常的动静。 ——在远处,唯一的人影孤零零地留在修道台的平台上,青光吐的灵剑在他手里回旋,劈砍挑斩尽出,依旧是全力输出的态势。倾盆的暴雨把那背影淋得,几乎要融入这雨夜里。 他这是在那练了多久了?起码大半天了吧? 杨小禾看得张大了嘴,这么高强度的输出、这么长时间不间断的训练,哪怕是筑基以上也肯定早就该透支了。 要是换了一般人,这时候恐怕已经连动都动不了了吧?他居然还在练? 这是在做什么?要卷也不是这么个卷法吧?昆仑大学的力这么可怕的吗? 一阵的狂风吹过,宿舍的窗户啪地摔在窗框上,也把窗边的杨小禾给挡了回去。她只能缩回脑袋,抱着膝盖靠在窗边,看着宿舍里因军训累的四仰八叉的舍友们,暗自沉思。 窗外,远远的修道台上,在她看着的地方,青白的剑芒又一次亮起,在暴雨下被冲得忽明忽暗。 雨幕之中,修道台上的独影以双手握上剑柄,缓缓地深呼。 连绵的雨水从剑尖下,蓄势到极致的灵剑挥出,一道寒光如同斩破雨幕,划过面前的石墩,那两人合抱的巨石竟生生被从中劈裂开来! 轰然巨响,沉重的石块坠地摔成几块,碎石阵阵滚落在他脚下。 韩江尘重地息着,一个踉跄俯下身,拄剑半跪在地上。阵阵雨水从剑刃下过,那持着剑柄的手指在阵阵发抖。 正如杨小禾所看见的那样,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整天——或者说,是许多天。 而事情也正如她想的那样,哪怕是筑基的修为,也必然扛不住这样的透支。不说气力,经脉早已该被震伤。 几滴猩红落在雨水里,他抬起手擦掉口鼻间溢出的血丝,撑着剑想起身,但沉重的暴雨将他死死在了地上,几次挣扎都没能如愿。 “你在惩罚自己么?” 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,他浑身一凛,转头向后看去。 那一刻四周的雨声忽然飘远了,柔和的灵力在四周展开,像是撑开了无形的伞,一切狂风骤雨触之而不过。 就在这“伞”的中央,一身道袍的魏泽静静地站在那,和他对视着。 “看起来,你是默认了。”魏泽扫了一眼那夹杂着血丝的雨水,“你觉得,你是错在了哪里,值得你这么去折腾自己?” 被他的目光扫到,韩江尘立刻便别过了头去,看着自己手上的剑,刃光中映出一张狈不堪的脸,那黑瞳仁中的神情像是死人。 “因为,我是个没用的人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。 “可能确实是这样吧。”魏泽看似随意地回着,“那如果这么说的话,你来告诉我——你认为,什么是‘有用’的?” 说出这话,他看到面前的那双眼睛凝结了些许,目光中尽是茫然。 “看起来,你给不出答案...这很正常。”魏泽看着他,“没人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。真正因为从出生开始,每个人的意义就都是在被定义着。” “作为学生,人们将有能力拿到成绩的学生称为‘有用’、而将无法通过考试的人则被称为‘没用’。” “进入社会之后,能挣到钱、能为社会创造各种价值的人被称为‘有用’,相反者则被称为无用。” “人总是在制造各种规则,又将所有人放在这个规则下,符合评判标准者被捧起来,不符合者便被打成是‘无用’...这么听起来很可笑是不是?作为一个个体,人们却总是在不断从外人身上确认自己的存在。离开了别人,我们的意义便无从谈起...但这样是对的么?” “上学时候的成绩,进入社会后或许就成了废纸一叠;曾经挣了大钱的人,在如今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、在最先成为修仙者的人看来,也在逐渐落下神坛。所有的评判规则都会改变,不变的只有你自己。” 他看着少年深邃的瞳仁,接着缓缓道:“你认为自己没用,因为你屈从于规则的人。你总是在从其他人身上寻找自己的意义,通过被人需要来获得自己的价值——但是,你‘自己’呢?” “你想要什么?” “你想做什么?” “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?” 声音淹没在沙沙的雨声中,继而一道闪电划破天空。刺目的白光映亮少年的脸,那张脸上的神情像是刚从大梦中醒来。 长久的寂静,韩江尘垂着眼沉默了很久,终究还是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:“我...不知道。” 他不知道。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。 他觉得自己不配思考这些问题。 “所以,这才是你真正的问题。” 魏泽轻声叹了口气:“一直以来,你都是在被别人的期待推着走、始终跟在其他人身后在行动。你的一切作为,只是为了当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。” “但是,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,‘有用’的标准总是在改变的,没有谁会是永恒存在的。现在,你能跟随的人不在了、你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了,所以你才会茫、才会痛苦——因为你把一切都捆在了别人身上,你从来,都没有过真正的‘自我’。” 韩江尘低着头,默不作声。 他被这个老师完全看穿了。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被魏泽完全揭开,一切都被赤地暴出来。在这位老师的话语前,他毫无反抗之力。 他无言以对,只是坐在那,等着接下来魏泽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一顿。但最后他等来的,却只是一声轻笑。 “既然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,那么现在我换个问法。”魏泽道,“你不想要的,是什么?” 他看到那双眼里泛起了一丝别样的神。黑瞳的少年在沉思着,用前所未有的眼光,重新审视这个垃圾一样的自己。 在他暗下思考的时候,魏泽同样在受着。 他一动不动看着学生的脸庞,受着这个少年的情绪——那脸上狠厉和痛苦来回替着,好像要活生生地把他撕裂开似的。 他能觉到那种痛苦,那无异于将自身生活剥。 “自从姜玲离开,你才一直在折磨自己。因为她要做的事情九死一生,而你帮不上任何忙,你痛恨这样的自己。” 魏泽最后还是替他把话说了出来:“所以,你是不想她死,对么?” 韩江尘蓦地抬起头来。那一瞬间,魏泽看到他眼中仿佛有利刃闪过。 “很好,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。”魏泽微微勾起嘴角,“那么,就学着去拒绝吧。” “不去争取你所想的,这是软弱;不去拒绝你所恶的,这是懦弱。”他看着韩江尘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道,“一个男人,可以软弱,但决不能懦弱。” 韩江尘久久地坐在那里,看着老师的眼神,原本平稳的呼愈发急促起来。 “...我该怎么做?”他第一次主动向老师发问道。 “很简单。将你所恶化作你所,为了你真正想要的,去争,去拼,用尽你能用的一切手段,把本应属于你的东西争回来。” 魏泽加重了语气:“因为,你本就不该是一味跟在别人身后的人。若前路无光,那么你便去成为光。只有这样,你才能真正长大。” 韩江尘跪坐在那,雨水从他的发梢和脸庞淌下。 一语点醒梦中人,就如同惊雷劈开枷锁,封存的记忆被全部释放出来,如水般将他淹没。 他又回想起那个黄昏,那个女孩拥抱着他,在他耳边低语。 ——你本来就该是成为这人间的守护者。” ——你不该是一味跟在别人身后的那个人。” 现在,他突然懂了那天女孩的话。 他依旧一动不动,但魏泽能觉到少年心中起的惊涛骇浪。这让他无意地笑了笑,继而蹲下身来,直视着面前那双低垂的、漆黑的眼睛。 “看来,现在你已经想明白这件事了。作为老师,我能说的话,也到此为止。” 魏泽说着,缓缓抬起手来:“接下来,我能送你的,只有一件东西。” 一道寒光突然闪现在黑夜里,韩江尘随着声音抬起了头。 在他面前,魏泽伸出了手来,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抓着一柄米来长的深棕剑鞘来,剑刃出鞘的瞬间,仿佛伴随隐约的龙。 “龙泉之剑,代表高洁。”魏泽将那柄剑举到他面前,“接下来,就得由你自己来作出决定——是就这么继续自我折磨一蹶不振,还是拿起这柄剑、去避免你不想要的那个结局?” 四周狂暴的雨声突然平息了,面的风吹过少年的脸庞,像是吹走了什么长久的跗骨之蛆,那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。 他伸过手,郑重地接过了那柄名为龙泉的长剑,大力攥紧。 魏泽淡淡笑了笑,放开了手。 “从今天起,它就属于你了。”他站起身来,目光却穿过面前的身影看向他身后,“那么,接下的事来就拜托你了。” 韩江尘微微一怔,随着他的话回头。就见五步开外,青衣长发的身影默默地伫立在那,青葱草叶合着水从她脚下过。 ------题外话------ 呜呜,我是废物,这一章卡了七八个小时,小韩的师生太难写了。 这个月一定要还完加更!!! 第351章 老师的意义 外围的雨声像是瞬间淡去,吹向台上的冷风亦缓缓停步。在朦胧的雨帘之下,屹立的剑仙与跪地的少年默默相对,他们的手上,两支剑柄的穗在左右摇摆。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