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这已经是王忆让邱大年给他在闲鱼上买得‘有瑕疵’的二手车了…… 22年的‘有瑕疵’跟82年真是完全不同的含义。 王忆跟石德路的关系与他跟盛大贵不一样,他跟盛大贵是易,所以可以送一台新车也必须得给人家新车。 石德路是送他一台小手章,价值不大,这样他还人家的礼物如果太珍贵,人家是不会要的。 王向红跟他介绍过石德路,说这人很要强很讲究,不是个贪婪的人,不轻易接受别人的馈赠。 王忆不想跟石德路去客气的太多,没那个必要。 他直接把轮椅推给了石德路说:“这东西我没有用,石同志你别推辞,你推辞下去就显得我这人是来热脸贴冷股了。” “你收下就行,要不然我得把你送我的手章还回来。” 石德路握着轮椅扶手,削瘦的手背上青筋鼓了起来:“这怎么好意思?这怎么能行?爹,你看这个王老师,王老师这怎么能行呢?” 石葫芦没什么话。 他是贫苦人家,只知道自己姓石并没有正式的姓名,叫石葫芦是因为他从小子沉闷不喜说话,被人叫做葫芦,最终新中国建立统计人口和户口,他就报了个石葫芦的名字。 此时面对儿子的求助,他也不知道说什么,挤挤眼、张张嘴,最后说道: “王老师你坐下,我给你倒一杯水喝,家里没有茶叶,你别嫌弃白开水。” 王忆笑道:“行,石大伯,那麻烦你了。” 石葫芦嘀咕着说:“不麻烦不麻烦。” 赶紧去找杯子倒水。 石德路叮嘱他说:“爹,把水杯刷洗一下再倒水。” 王忆将车子推到了一边去。 石德路不好意思的说:“王老师,你能不能推回来?我、我想好好看看、摸摸,我都不知道现在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了。” 王忆又把车子推给他,笑道:“你这样就对了,我是来送礼的,你越是喜我送的礼物,我就越高兴。” 石德路说道:“喜、喜,太喜了,我是打心眼里喜呀!” “可是这轮椅太珍贵了,这是老干部用的……” “得了,你又开始了。”王忆摇摇头,“就是个二手的旧东西,你喜就收下,我看你年纪不大,不到三十岁吧?” “恰好二十九!”石德路笑道。 王忆说道:“行,咱们都是年轻人,年轻人打道要快、要年轻气盛,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呀?” 石德路笑了起来,连声说:“好,好。” 他研究起了轮椅,王忆看房子里的布置。 不说是家徒四壁,但也差不多,房子里除了修补的桌椅和一些工具、书本报纸,另外没什么东西了。 石德路父子两人生活过的清苦,毕竟一个是上年纪的驼背老汉,一个是残疾青年。 王向红找石德路来雕刻手章主要就是想帮衬他一把,实际上县里会刻章的人有好几个。 石葫芦倒了一杯水毕恭毕敬的递给他。 王忆接过水杯抿了一口,双手握着水杯取暖顺便问道:“石同志,你现在生意怎么样?” 石德路推开轮椅用手撑地说道:“还行,乡亲们照顾我们爷俩,有我能干的活先来找我。” “所以我们爷俩子不错,从来饿不着肚子,偶尔还能喝一口小酒,很不错。” “就是差个媳妇。”石葫芦闷声闷气的说。 石德路哈哈笑道:“爹啊,你快别说这有的没的了,你一辈子没有媳妇,不也把子过下来了?还养大了我呢!” 王忆说道:“石同志你的心态很好,光乐观、积极向上,这点值得许多人学习。” 石德路摆摆手说:“王老师你可别夸我,我容易翘尾巴。” “实际上我不是乐观,我确实生活的很幸福,我的命好啊——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世吧?” 王忆点点头。 石德路说道:“你知道的话,那就应该能看出我命多大、运气多好!” “当年我听人家说我在海上漂了得一天,结果我在个木盆子里愣是没翻掉,愣是靠岸了,还让好些乡亲给撞见了!” “然后又碰到了我爹这样好心眼的人,要不是他捡我回家那我早没了。” “小时候我又碰上饥荒,以为我们这样的家庭要饿死了,结果王队长联合公社领导去海里捞海带分给社员们填肚子,我家也分到了海带,吃着海带喝着汤,硬是捱过那三年!” 说着他大笑起来:“你说说、你说说,咱说句心里话,我这是不是运气好?我是不是命好?” 王忆跟着笑:“对,好,都好!” 石德路幽默的说道:“我的命运就跟咱们国家的发展形势一样好,不是小好,而是大好!” “真的,你看我后来还碰到了名师,老师心好、善良,看我可怜就握着我的手教我用雕刀,教我刻字、雕刻。” “我能走到今天,真是碰上好些好人——还有你王老师,你也是大好人,给我送来一台轮椅!” “咱们公社腿脚残疾的不少,可是有谁用上了轮椅?没有!一个都没有呀!” “如今我用上了!你说我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?” 王忆笑道:“你运气好,但自己作的更好……” 两人聊了一阵,石德路也没什么话题,便把自己做手章的材料都拿出来给王忆看,跟王忆围绕着雕刻和印章话题聊了起来。 他有些遗憾的说:“我手头上还有的这些手章材质多数是骨、石、塑料、有机玻璃、木头,没有什么珍惜材料了。” “要是我师傅送我的那一方和田玉还在就好了,我给你做个和田玉的手章。” 王忆摆摆手说道:“你已经给我做了一个好手章了,手章这东西不图多,有一个结实耐用即可。” 他看向屋子里的石碑,问道:“你现在主要是给石碑刻字了?” 石德路点头:“对,给石碑刻字。” 王忆好奇问道:“怎么收钱的?” 石德路笑道:“一个字一分钱。” 王忆一呆:“一个字一分钱,你这样一天能刻多少个字?” 石德路笑道:“我刻的快,说句王婆卖瓜、自卖自夸的话,我的手艺真不错,要是我一天从早刻到晚,我能刻出二三百个字来,一天能进账二三块钱呢。” “不过没有那么多买卖——我主要是刻墓碑,买卖少点也好,说明咱周边乡亲逝世的人少,这更好!” 石葫芦嘀咕说:“买卖确实少,咱公社人也少,嗯,都是小活,要是有石雕图或者整石雕的大活,那样子也就好过了。” 王忆问道:“这个石德路同志还会雕图画?” 石德路说道:“能雕、能画,不过也就能雕点简单的花鸟鱼虫。” 他滑动小木轮车去拿出来一叠样板纸。 雕刻就是这样,先出样板纸,然后顺着留痕,最后再正经拓展字迹或者图案。 样板纸都是他自己先画再剪的,另外上面有油彩,他拿出几个小石雕,上面上了彩。 王忆看着样板纸上的图案,上面有客松有飘的旗帜有首都大门等等图案。 都并不简单。 而且石德路雕刻字的速度竟然能做到雕两三百字,这简直有点鬼斧神工的意思了。 要知道这年代是单纯的用斧子凿子来在石板上刻字,效率低下,毕竟刻字不是写字。 工具越先进,这活效率越高,反之效率越低。 石德路肯定是没有什么好工具的。 王忆看向石碑。 上面横竖都有字。 横着一行是:福泽万代。 竖着一列是:先祖杜氏分支之墓。 字迹大小一致,真是龙飞凤舞、苍劲有力,雕刻在石碑上,说一句力透纸背不为过。 好功夫! 高手在民间! 王忆来了兴趣,说道:“石同志,你听没听说过我们天涯岛的社队企业准备办砖窑厂的消息?” 石德路说道:“肯定听说了,早就城风雨了,我们这条街上好几家等你们砖窑厂开业了,到时候就去买砖头买瓦片准备着盖新房子。” 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王老师,你要是觉得我手艺不错,那等你们厂子开工的时候,我去给你们找大石头雕刻个厂子名。” “不收钱,就是你们觉得行的话,我去帮个小忙。” 王忆笑道:“行呀,这肯定行,另外我有别的事跟你商量。” “现在行字砖墙壁的,比如砖头上带着笔画,建成墙壁或者门楼之后可以凑成‘泰山石敢当’或者‘幸福之家’之类的这种大字。” “我寻思着你要是平里活少,不行你就去我们砖窑厂上班吧,每个月给你跟工人一样的保底工资,然后据你在砖坯上刻字刻图的数量每月给奖金,怎么样?” 他一开始来找石德路就想要帮对方一把。 之前他听说了石德路父子的情况后,便觉得自己有能力加上双方有瓜葛,那能帮一把就帮一把。 王忆起初是想让石德路去天涯岛的山上搞石雕,刻字也刻图,要是能据一些石头的造型进行雕刻成鸟兽自然更好。 他搞这个石雕是为二十一世纪做准备。 二十一世纪的海福县和整个外岛是旅游业的天下,天涯岛上能发展旅游业的自然资源不多,这样得点人造资源,比如石雕石刻。 他甚至计划着整个类似摩崖石刻之类的东西。 有的地方刻佛经、有的地方刻剑招,以后随着电视机的普及、武侠剧的热播,天涯岛可以联系媒体整点幺蛾子引游客。 可是看到石德路的刻字水准加上了解了他的工作效率,王忆觉得也可以通过砖窑厂帮他们父子一把。 石雕石刻这种事好,但危险,毕竟石德路不是完好无缺的健康人。 不出他的预料,石家父子一听他的邀请纷纷起了膛,就连石葫芦的背都不那么驼了。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