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涉案人员众多,侦查沸沸扬扬地持续了一年多,上百名干部被调查。 江楠钦因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,主动代尚不被办案机关掌握的绝大部分受贿事实,检举揭发他人违纪线索,退缴全部赃款赃物,从轻处罚,被判剥夺政治权利终身,没收全部个人财产和15年有期徒刑。 孟妍绮因侵占、挪用巨额慈善资金但全部归还被判3年有期徒刑。 只是,那个站在背后的拥有最大控力的高官仍逍遥法外,杳无音讯。 江枝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探望孟妍绮和江楠钦,但是江楠钦始终不肯见她。 江楠钦不愿意原谅江枝歌,他说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对敌人心软了,后一定不会放过钟琴。 顽固得无人能动摇。 孟妍绮出狱那天,江枝歌去接她,庄尔岚在家里等。 孟妍绮有些不敢面对庄尔岚,但见面时庄尔岚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情绪,她看起来是那么平静,却又比以前衰老了许多。 以前庄尔岚总是中气十足,让人觉得她不会老。可短短叁年,她像老了十岁。 江枝歌本科毕业后继续在P大读研,之后进入了考古研究所。 每一天,她都很忙碌,她把所有力投身于事业中。 忙得过去很多事情都逐渐淡忘了,不管是快乐的,还是难过的。 她向来清楚自己想要什么,过去的种种没有改变她的人生追求。 林子雅在26岁生当天结婚了,新郎是杨总的儿子。 林子雅大学毕业后进了杨总的建筑公司当建筑设计师,杨总儿子是她的上司。 自袁蔚的建筑公司歇业后,这家建筑公司就成为了B省所有建筑公司里的老大。 一开始,林子雅不知道是杨总投资了钟琴的电影,杨总也不知道林子雅是钟琴的妹妹。 结婚前聊起家长里短时,他们才发现有这样的巧合。 杨总说,好像一切都被钟琴部署好一样。 钟琴没有来林子雅的婚礼。 林子雅给他发了许多消息,他都没有回。 他仿佛凭空消失了,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生活里。 江枝歌也没有去林子雅的婚礼,当时她正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考古,没有办法参加。 江枝歌在沙漠上连续生活了十个月,从水土不服到对生沙子都习以为常。 这一天傍晚,考古队所有人聚在一起,等待夜幕降临。 天文台预告,今晚会有星雨。 夕西下时,大漠上的风力比下午时减弱了不少,江枝歌坐在沙堆上微眯着眼看这片广袤无垠的沙海。 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只蜥蜴在爬行。 在这片沙漠上,她见过很多只蜥蜴,她会给它们起名,但她不确定这一只之前是否碰见过。 蜥蜴走几步,定住,又走几步。 风一直在吹,细小的沙粒一直在飘,不过一两秒,蜥蜴那不明显的足迹就被抹平了。 江枝歌觉得,人如沙,时间如风,沙子被风推动得始终向前,什么都不曾留下。 当夜幕真正来临,气温相比较白天时降低了二十多摄氏度。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夜晚,静穆,萧索,寒冷。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夜空,银河璀璨,繁星密布。 整片沙漠连同人都沐浴在圣洁的银光之下。 很多人在谈笑风生,在谈论待会星出现时会许的愿望。 江枝歌没有参与任何话题,只是安静地凝望着星空。 在江枝歌身后不远处,有个男生一直在看着她。 这个男生,叫张诺,是江枝歌读研时的同学,后来两人同时进入了研究所。 张诺细致体贴,温柔敦厚,总会主动关心和照顾江枝歌的受。 他从不发脾气,说话轻轻的,举止也轻轻的,就像一朵软软的棉花。 江枝歌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,张诺能看见的只有一个粽子般的身影,但他知道,她的脸上一定是没有任何表情的。 时间越来越接近,距离天文台预测的时间只剩下两分钟时,张诺看见原本静止不动的江枝歌有了动作。 她好像有点紧张,右手抓了一把沙子,抓得很紧,沙子从她的指出。 当拖着火红的尾巴的星划过天边时,张诺双手合十闭眼许愿:希望能和枝歌在一起。 他重复念了五遍,确保星能听见。 张诺睁开眼时,江枝歌仍在许愿。 她是不是有很多愿望,她的愿望里会不会有他,他很想知道。 江枝歌从沙漠回到大杂院的那天,是除夕节。 经过院子时,江枝歌放缓了步速,目光似乎在找寻什么。 庄尔岚和孟妍绮准备了很丰盛的年夜饭,她们看到江枝歌那张消瘦的脸,心疼不已。 庄尔岚一向是不支持江枝歌学考古的,她后悔自己当初没再强硬一点,不让江枝歌选择这个专业,不然这些年江枝歌就不会总在外面风吹晒,连个往对象都没有。 吃饭时,庄尔岚说:“希卿过两个月要结婚,另一半竟然是他的大学老师,大他十岁呢,真不懂现在的小伙子在想什么。看来是不打算要孩子,太可惜了,希卿这么好的基因。要是当初……” 庄尔岚看了一眼江枝歌,江枝歌似乎只顾着吃东西,没在听她讲话。 “江枝歌!” “啊?”江枝歌直板。 “你怎么就不着急呢?之前还年轻我就不说你了,你现在都几岁了,整天考古,一年都不着家,不打算结婚生子啦?” 江枝歌说:“打算的,看缘分。” “缘分,你不接触人缘分不会自动跑上门的。年纪大了,你爸又在牢里……哎,我希望你的身边能有个人好好照顾你,你——” “院子里那棵枣树去哪了?”江枝歌突然打断道。 庄尔岚顿了一会,说:“砍掉了。” “那是你和爷爷一起种的树……” 庄尔岚说:“枣疯病,不舍得也得砍,坏掉的东西不能留着。” “坏掉的东西不能留着……”江枝歌低头默念了好几遍。 子一天天地过着,很快天气转暖了。 520那天,张诺向江枝歌表白了,他说了很多深情的话,把这几年的情思都告诉了她。 可江枝歌回了一句很奇怪的话——我好像坏掉了。 张诺不明白。 江枝歌没解释。 最后张诺无奈地笑着说:“看来星没有听见我的愿望。” 江枝歌也笑了笑:“如果星能听见就好了。” 她像在自言自语。 这一年的夏天比过去几年都要热一些,连一直喜自然风不习惯吹空调的庄尔岚都无法忍受这炎热的天气,在屋子里装了空调。 江枝歌却好像不知道热似的,终穿着长袖长。 庄尔岚觉得江枝歌身体出了病,准备带她去看医生。 那天,正好江枝歌在家里休息,庄尔岚进房间找她。 一打开门,庄尔岚大惊失。 江枝歌正在换衣服,她的两条手臂和两条大腿布狰狞的伤疤,触目惊心。 红的、黑的,新的、旧的,纵横错。 深的、浅的,长的、短的,相互织。 庄尔岚跑上前,抓住江枝歌的双手:“你怎么回事?!手和腿怎么都是鞭痕?你被人欺负了?!” 江枝歌淡淡地笑着,摇了摇头。 江枝歌向庄尔岚说起了一个梦,一个很多年前的遥远的梦。 “,其实我看过你写给爷爷的记,就在高考后我回家的那天。 “那个晚上,我做了一个梦,梦里有一个人牵着我从胡同头走到胡同尾,从胡同尾走到我们家的院子,院子里有你和爷爷种的枣树,他背起我,我稍稍一抬手就摘了好多枣子…… “我没事——我只是,偶尔想起这个人而已。” 我只是,偶尔思念一个人而已。 偶尔想起一个背影,高大但微微驼背,短发在微风中摇曳。 偶尔抬头看夜空时,想起一座荒芜的小山上有撒旦的胡须的味道的星星。 偶尔回忆起你,会忍不住用你送给我的金鞭子打自己一下,即使鞭子已经坏掉了。 积月累,一切就成了抹不去的痕迹,深深地刻在生命里。 如此,而已。 …… 庄尔岚和孟妍绮都觉得江枝歌病了,是心病,她不肯看医生,怎么都不肯,她们只好带她去旅游散心。 江枝歌选择去东山岛。 在岛上游玩的几天,江枝歌看起来都很正常。 不,如果不是看见她的伤疤,表面上的她其实和常人无异。 庄尔岚和孟妍绮胆战心惊地度过了几天,觉着江枝歌没有自行为后才稍微安心了些。 旅途的最后一天,叁人在老街里闲逛。 逛着逛着,孟妍绮回头,才发现江枝歌不见了。 江枝歌走进了巷子里的一家唱片店,铺面不小,唱片琳琅目,被摆放在大小架子上。 留声机正在播放张悬的《喜》—— 「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里,我最喜你。」 收银处有两名店员,一见到江枝歌就齐声说“光临”。 其中一名店员接着说:“小姐姐,您好,我们唱片店新开业不久,现在买一张唱片有八折优惠,买两张七折,叁张六折,买得越多,折扣越大哦,而且还可以任意点歌,我们会为您播放呢。” 江枝歌问:“正在播的这首歌也是别人点的吗?” “是的。” “我可以再点一遍吗?” 店员愣了一下,说:“当然可以,这遍过后会为您再播一遍。” 江枝歌说:“谢谢。我想买张悬的个人第二张音乐专辑。” “好的,这边请。”店员带江枝歌去挑唱片,“真巧,您和一位刚刚离开的摄影师的品味完全一致,点一样的歌,买一样的专辑,还都长得很好看。” “他在哪?!”江枝歌的心脏在一瞬间剧烈地跳动起来。 店员吓了一跳:“……几分钟前走的,好像是出门右拐的方向。” 像是有一道光影闪过,店员只是眨了一下眼,面前的人便没了踪影。 江枝歌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跑得那么快过,脚下呼呼生风。 像是有什么从足底迸发,一路疾驰到她的大脑,刺她的全部神经。 她觉得自己活过来了。 江枝歌望了一眼天空,想起那在星空下虔诚地许下的愿望。 “星啊星,请你庇佑他平安顺遂。” 她的心越跳越快。 “星啊星,可不可以让我再见他一面。” 她的步伐越迈越大。 星啊星,原来你真的听见了。 江枝歌慢慢停下脚步,哽咽地对眼前的背影说: “我脚崴了……”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