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么也没料到,今一提立储,反对就如此剧烈! “阿萝,你要沉住气。”谢明曦的声音冷静如常,目光清明坚定:“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更不可在此时轻举妄动。” “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,尤其是控制自己的愤怒。” “记住,这是盛家的江山,你的父亲是天子,你是你父皇唯一的血脉,你是唯一的储君人选。” 阿萝用力地深呼出一口气,似要将心里燃烧的怒火都呼出来:“母后说的是,我会克制。” 顾山长见阿萝隐忍怒气的模样,颇为心疼,轻叹一声:“在外人面前克制些,也就罢了。这儿又没外人,心里不痛快,说几句也无妨。” 阿萝定定心神,冲顾山长挤了一个笑容:“师祖母不用担心我。区区阵仗,我还没放在眼底。” 眼睛都气红了,还逞强呢! 顾山长心里嘀咕着,忍不住瞥了冷酷如冰的谢明曦一眼。 论控制自己的情绪,真是无人能及谢明曦。不管心里如何心疼不舍如何震怒,面上永远一派平静漠然。 谢明曦问阿萝:“陈御史他们三人伤得如何?” 提起这个,阿萝勉强按捺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:“伤得倒不算重,只是,都伤在头脸处。尤其是陈御史,被人趁揍中了鼻子,一脸的血。父皇已经领着他们去了移清殿,并宣召太医前去了。” 顿了顿又道:“母后,我想去移清殿看看。” 谢明曦眸光一闪:“我和一同前去。” 顾山长立刻道:“我也去。” …… 几位阁老皆在移清殿外束立请罪。 天子这是第二次罢朝。比起两年多前的那一回,天子此次怒气更盛,罢朝时面冷如冰,当时就带走了陈御史三人。 不过,立储之事何等要紧,在这等时候,一定要撑住停住,绝不能轻易退让低头。 一阵脚步声传来。 阁老们眼角余光一扫,心里顿时一凛。 谢皇后从不手朝政,平一派贤良的中皇后风范。实则对天子的影响极深,天子遇事不决,私下里和谢皇后商议是常有的事,众人心知肚明。天子要立端柔公主为储君,谢皇后“居功至伟”。 也因此,众臣和谢皇后虽无太多接触,却对这位名天下的中皇后颇为忌惮。一见她,自动自发地进入提防戒备的状态。 “老臣见过皇后娘娘。”众阁老以陆阁老为首,一起向谢皇后见礼。 谢明曦略一点头,淡淡道:“诸位阁老免礼。听闻今朝上动静闹得极大,皇上怒不可遏,且有官员受伤。是也不是?” 谢明曦直接看向陆阁老。 陆阁老避无可避,只得张口:“是。” 谢明曦声音骤然一冷:“朝堂之上,何等肃穆威严之地,如今动辄吵闹,甚至闹到动手殴打朝廷命官的地步。这等举止,将皇上置于何地!将天家威严置于何地!陆阁老身为首辅,未能及时约束阻止,任凭众官员闹腾。不知是何用意?” 谢明曦辞锋锐利如刀,陆阁老抵挡不住,只得拱手请罪:“老臣无能!请皇后娘娘降罪!” “本岂敢降罪于陆阁老。传至朝中,立刻便成了后干政,牝司晨!”谢明曦冷笑一声:“想来,诸位阁老也是如此做想!” 众阁老面都不怎么美妙,想张口解释一二,谢明曦已拂袖进了移清殿。 瞧瞧母后这份威势! 阿萝心里暗赞不已,瞥了众阁老一眼,随之迈步而入。 然后,顾山长也跟着进了移清殿。 众阁老:“……” 得了!女子不得擅入移清殿的规矩,也是彻底改了! 大齐是彻底要变天了! …… 此时,移清殿里的人着实不少。除了盛鸿和陈湛陆迟赵奇之外,安王汾郡王还有霁哥儿兄弟三个也都来了。 陈湛鼻血长,万幸鼻梁没被揍歪,清洗过后上药包扎,看着颇有几分滑稽可笑。 赵奇额上多了两块青肿,便是温文尔雅的陆迟,脸孔上也有些淤青。 盛鸿面沉如水,对几位好友心歉疚。 安王也自责不已,愧疚地说道:“对不起,今之事,全因我起的头。是我太过冲动了,令你们措手不及,连累得你们挨了打……” 这些官员也着实明可恼。不敢指责天子和端柔公主,逮着陈御史等人可劲地骂。动手时特意避开了身份尊贵的安王,只冲陈湛三人下黑手! 呸! 安王说着,火气也上来了:“那几个动手的,皇兄绝不能轻饶!” 第1138章 立储(四) 这还用安王提醒? 盛鸿冷哼一声,目中闪过怒意:“殴打朝臣,扰朝堂,对天子不敬。犯了这三条罪责,他们什么也不用做了,好好在刑部大牢里待着吧!” 杀儆猴是必要的! 每逢朝堂争斗变故,总少不了倒霉被降罪夺职的官员。大齐有三百新科进士,都在六部学习哪!不愁无人可用! 安王听了颇觉解气:“皇兄说的是。这回绝不轻饶他们!” 陆迟张口劝道:“请皇上暂时息怒,听臣一言。立储之事,非同小可。立公主为储君,确实前所未有。朝中有官员反对,亦属正常。臣以为,责罚官员不宜过度,免得皇上落下昏庸无道的恶名!” 赵奇也是为官多年的人了,那张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,此时一片正:“陆掌院言之有理。臣等被非议指责几句,也算不得什么。便是挨打,也没伤筋骨。皇上别因此事气坏了龙体。” “对……诶哟!”陈湛一张口,就牵扯到了受伤的鼻子,疼得倒一口凉气。 众人纷纷张口安抚。 盛鸿也有些无奈:“行了,别人说话,你就别张口了。好生养伤!” 陈御史展出身残志坚的勇气,忍着疼痛道:“区区小伤,我还没放在眼底。比起我爹来,他们差远了。” 众人哭笑不得。 霁哥儿三人一时不上嘴,一个个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。 就在此时,魏公公前来禀报:“启禀皇上,皇后娘娘端柔公主还有顾山长,一并来了。” …… 谢明曦等人一来,移清殿里沉重又紧绷的气氛,顿时缓和下来。 谢明曦一一问询过众人伤势,确定三人都无大碍,才缓声说道:“你们三人,都留在里养伤吧!” 没等谢明曦吩咐,阿萝机灵地接过话茬:“我这就出,亲自去接林姨她们进。” 此事有过先例。在中养伤,一是彰显圣眷天恩,二来也是免得他们三人回到府中再挨家法。尤其是陈湛…… 三人对视一眼,一起应下并谢了恩。 谢明曦又命人传膳:“忙活了半,大家伙儿也都饿了。今正午,就都留在移清殿里用膳吧!” 顿了顿,又对盛鸿说道:“几位阁老人老年迈,在移清殿外站着请罪,只恐身体支持不住。皇上还是叫他们进来一同用膳吧!” 盛鸿气头已过,冷静了许多,点点头,打发魏公公出去宣口谕。 片刻后,五位阁老进来了。 陆阁老迅速瞥自己的长孙一眼,见无大碍,暗暗松口气。 赵阁老迅速瞥自己的幼子一眼,见无大碍,也暗暗松了口气。 人老成的陆阁老赵阁老,面上并未半分,和另三位阁老一起,面羞愧地张口请罪。 盛鸿淡淡说道:“怒骂动手的,另有其人,朕要治罪,也是治他们的罪。诸位阁老不必太过自责。” “皇后已命人传了午膳,阁老们也一同留下用膳吧!立储之事,以后再议。” …… 这顿午膳,吃得几位阁老糟心堵肺,不必细述。 阿萝动作麻溜,很快出接了林微微等人进住下。陆迟等人全部留在中养伤。 那几个被关押进刑部大牢的官员就倒霉了。 天子下旨怒斥,以“殴打朝廷命官扰朝廷不敬天子”这三条罪责,直接罢了几人的官职,并令刑部看押候审。 空出的官缺,天子很快下旨,从低等官员里选年轻明强干的官员补了官缺。又令几个年轻出众的进士领了实际的差事。 此事充分验证了“手中有人万事不慌”这句话。 严惩了这一批官员后,朝堂里果然消停了不少,立储之事暂被搁置一旁。 阿萝照样每去户部,而且一改往的低调,在一个月之内办了几桩漂亮的差事。揪出了两个贪墨渎职的户部官员,并上奏折,建议改进户部办事章程,略去一些不必要的冗长繁琐的公文,也减少了官员收受贿赂的机会。 天子准了奏折,并令端柔公主直接负责此事。 如此一来,端柔公主的凌厉手段,彻底展众人眼前。 于此同时,一本名为《帝女传》的话本传开来。 这本《帝女传》,以一个虚构的朝代为背景,描述了一位聪慧果决的公主继承储位成为一代女帝的传奇故事。 这位公主聪慧无双,坚强勇敢,自信骄傲。少时勤奋苦读,才学出众。被立为储君后,潜心学习处理政事。坐了女帝后,平定了数场叛,随后励图治,政通人和。女帝派遣人领着士兵乘海船出海,开拓疆土,立下万世不朽的功绩,也令百官诚服百姓戴,成为万人敬仰的一代女帝。 因立储风波,这个别有用意的话本一面世,就引来了众人瞩目,其爆红的程度,令人惊讶咋舌。 以化名写话本的莫编纂,也没能逃得过众人的利眼,曝了真实身份。 如此一来,莫编纂也迅速成了大齐官场里的“名人”。弹劾莫编纂的奏折,摞起来足有半人高。 陈御史陆掌院赵中书令,皆出身名门,且是天子心腹,不好招惹。区区一个翰林院编纂,行此厚颜无谄媚上的举动,不逮着这个软柿子痛骂欺负,还得何时? 天子对此事的态度也令众人吃惊。 一应奏折,天子置之不理,直接升了莫编纂的官职。如今,莫编纂已经是正六品的翰林学士了。 自恃忠臣的官员们,因天子一意孤行的昏庸之举痛心疾首。却又无可奈何。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