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灵道近来有不少大起大落,正需要理顺清楚,这时候计青岩不在身边最好。他低头看着上躺着的男子,无意识地出神。 他哥长得当真好看,眉如远山,鼻如刀,青丝如瀑,浓淡相宜。最重要的是,这容貌竟然真的跟自己有几分相似。 忽然间像是触动了什么,心里面有什么更隽永的情绪落地生。亲人,血浓于水的情,他真的有哥哥了。 “你笑什么?”石敲声问。 “嗯?没笑什么。”关灵道低着头站起来,拉下脸正道,“我恩人就这一身衣服,我出去给他买几身新的。” 石敲声无语:“店都快关了,早去早回。” 暮降临,已经入了夜。关灵道急匆匆地在百花城中转,成衣店这时候哪还有开着的,大都已经关门上锁,他也只能站在外面看看。 转过一条小巷,忽然间看到街上站着几个很悉的人。 云洛山正带着几个云家弟子缓慢而行,这是白花城的南北大街,灯火通明,到处都热闹得很。他在一家酒楼面前停下来,关灵道抬头望过去,眼前正是他们曾经拼过酒的百花楼。 又要去院,要去院还娶岑木衣做什么? 本来不想再管,要走开时,他却莫名其妙地看到云洛山的身后站了一个岑家的弟子。 这岑家弟子他在百花台前见过,资质、修为尚可,只是年轻了些,涉世不深。他这时候跟在云洛山身边,似有些不自在似的低着头。云洛山要做什么,为什么要带着这岑家的弟子去院? 来不及多想,关灵道释放出一缕魂气,依附在云洛山手中的扇子上。 回到客栈他把门关好,点上一短香,意识飘着离开身体,穿过大街小巷,终于寻到自己散落在扇面上的魂气。 这里是什么,软软的,香气有些浓。 “云公子……”一声娇嗔,软软地穿过来,像是要把人的身体得酥软。 关灵道猛然间向后一躲,像只山猫似的浑身的汗竖起来。我的妈,这是女人的!云洛山正用扇子勾着女子的! 云洛山似乎被那扇子突然的动静惊动,低头看了片刻,心烦意地把扇子扔在地上,低着头地狠踩几脚:“混账东西,你算什么东西,不听话!” 关灵道被他踩得浑身酸痛,恨不得飞起来揍他几拳。他咬着牙不敢轻举妄动,只庆幸这云洛山蠢到了极点,竟然就这么忽略了自己的失误。 “云公子何必生气,天涯何处无芳草?”软玉娇嗔,那女子笑着坐在云洛山的大腿上。 云洛山似乎也没什么兴致了,把那女子推在一旁,转身对身边的云家子弟说:“把岑回灌醉了,醉得不省人事,今晚别让他出百花楼。” “是。” 岑回,就是刚才与云洛山一起进百花楼的岑家弟子。关灵道躺在地上超上面看过去,几个云家弟子正在轮番向他灌酒,身边围绕着四五个貌美的青楼女子,笑语声。岑回喝得红了脸,应接不暇,推辞着,眸已经涣散起来。 为什么要灌醉岑回,要做什么? 云洛山带着两个弟子站起来,往楼下走去。关灵道眼皮直跳总觉得要出事,不着痕迹地翻着往楼下滚过去,眼看着云洛山越来越远,又不敢让人起疑,心中着急。就在这时,他的身体突然间凌空,被人提着脚浮在空中。 “云公子,云公子,您的扇子落在地上了!”小厮讨好似的追在云洛山的身后。 云洛山转过头来把扇子接过,随口说了句赞赏的话,把那小厮打发了。关灵道心惊胆战地在他手中待着,只听云洛山低声向身边的弟子道:“岑木衣现在一个人待在客栈里,肯定?” “嗯,只剩她一个人了,今晚早早地睡了觉,房间里的灯都熄了。”那弟子小声道,“已经依照公子的吩咐把她倒,现在正悄悄送往城郊的树林里。” 云洛山把手里的扇子往地上一扔,冷着脸沉地说:“走。” 关灵道猛然间把意识了回来,遍体生凉。狗娘养的云洛山,他今晚是想把岑木衣——混账东西! 什么样的姑娘,前辈子造了什么孽,为什么偏偏被这种人看上? 关灵道来不及想什么,也没办法叫什么人跟着,立刻孤身冲了出去。岑家的人如今都在百花台,岑回又被骗去青楼喝酒,岑木衣的修为不高,如何能经得起云洛山的暗算? 飞也似的赶往城外,他这时候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小树林,疯狂地四处找着。突然间,夜风吹来,他远远地听到云洛山的闷声低喊。 这里面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呻。 “你喜戚宁?”云洛山恶狠狠地低头看着地上的人,似乎已经因为嫉妒而情绪发狂,“你要嫁给我,还那么想着戚宁?” 迟了,竟然已经迟了。 关灵道怒不可遏,间的四片叶子像是有了意识似的随之而起,如同离弦之箭,带着声声风响,刹那间同时嵌入云洛山的身体里。 云洛山的身体骤然间不动,口中着血慢慢转身:“谁?是谁?” 关灵道不想让此刻的岑木衣看见他,也不想看到狈不已的岑木衣,站在树后远远地看着。 突然间,他微微怔住。 那地上躺着的女子云髻凌,花颜带泪,却不是岑木衣,俨然是刚才在青楼中陪伴云洛山的烟花女子。 那女子的嘴哆嗦着,脸苍白,抱着衣服缩了起来,脸都是泪水:“别杀我,别、别杀我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 云洛山垂着头看着身上的伤口,血不止地倒在地上,发不出声音,慌张害怕地望着黑的天。要死了,他要死了,是不是? 关灵道不想那女子竟不是岑木衣,说不清心里是放松还是什么,站在树下脸发青。岑木衣呢?不是把她昏带来这里了?怎么突然间变成了青楼女子? 云洛山的口中汩汩冒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眼泪顺着眼角了下来。 “公子,公子怎么了?” “公子出事了!” 远处有焦急的声音传过来,守在周围的人迅速接近,关灵道心道这时候不能再待下去了,力持镇定地闭上眼,迅速将一缕魂气留在云洛山的发带上,无声无息地退了开去。 四片带血的叶子攥在他的手中。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更,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,周围的人早已经入睡。关灵道在房间里踱着步子,喜忧参半,额头上渗出汗细汗。如果那女子是岑木衣,关灵道把云洛山碎尸万段也是他活该,可他不过是嫖,这便有些说不过去。 为了救岑木衣而杀人,即便将来被发现也无愧于心,可是他如今是调查不清杀错了人,将来如果被云家发现,他该怎么说? 云洛山嫖虽说恶心了些,却也罪不至死。 想来想去,此事竟是他理亏。 他关紧门燃上一炷香。 模糊的意识飘着四处搜寻,不多时,突然间清明起来。 房间里亮着灯火,成一团,云洛山直地躺在上。几个云家的弟子来来去去,轻声说着:“怎么办?吃了丹药还是在血,而且穿而过时伤了心肺,只怕要不行了。” “少家主要回来了,都别慌。” “这到底是谁动的手,跟洛天有仇还是跟云家有仇,你们看见了什么?” “我们站得远,什么都没看见。” 关灵道屏住呼紧张地等着,云洛山的气息微弱,身体越来越冷。突然间,外面突然有人破门而入,云洛真面无表情地带着几个弟子走了上来,一声不吭地坐在前。 “都出去吧,我给他疗伤。”云洛真垂眸以两手指着云洛山的颈项,“不妨事,死不了。” 弟子们松了一口气:“是。” 关灵道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他死,还是不希望他死。今晚他连个照面也没与云洛山打,云洛山应该不晓得他的存在。而且听风杀人时飞得极快,云洛山那时候又在忙别的事,想必什么也没看清,那么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? 他一动不动地等着,屏息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,突然间,云洛山猛烈地咳着吐出几口鲜血。云洛真调息片刻后站起来,低着头道:“今晚休息吧,明天清晨就没事了。” 云洛山仰着头轻声哭起来,呜呜咽咽,那声音似乎是伤心至极,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,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情绪,就是让人听着难受。 云洛真冷淡地看他一眼:“今晚是谁对你出手的,你看到了么?” “没……”云洛山抬头抓着云洛真的袖子,“哥……” 关灵道轻吁一口气,意识慢慢回到自己的身体上来。虚惊一场,岑木衣没出事,云洛山也没出事,他自己也没有被发现,万幸,万幸。 今晚,什么事也没有。 缓缓睁开双目,眼前坐着一个身穿白单衣的男子,目光直直,无声无息地看着他。 脚边的香还剩下短短的半寸,忽明忽灭,房间里都是青烟的气味。 关灵道的喉头发紧,脸有些发白地看着眼前几不见的男人,一出声,却已经沙哑地变了调子:“师父……” 师父,你怎么来了? 计青岩一声不吭地在黑暗里坐着,许久,突然间低头攥住他的手腕。身体骤然冰冷疼痛,凶猛的灵气充斥而入。 第85章 主线剧情 计青岩早些下山,其实是意料之外。 紫衣檀主在山上透,紫檀以八个听魂者摆出阵法,不但能聆听魂魄的声音,甚至可以觉出四周魂气的动静,沿着魂气查出魂修的所在。可惜这八个魂修一直没有凑齐,直到半个月前才找到最后的一个,如今阵法已成,将魂修赶尽杀绝指可待。 赶尽杀绝,指可待。这番话让各门派群情昂,高兴不已。 可惜这八人阵只能听到附近几十里之内的动静,少不得要让人护着在南北朝各地行走,各门派不但要提供方便,还要听从紫檀的安排,出人出力。于是他们立下盟约,在铲除魂修一事上听从紫檀的调遣,全力配合。 紫檀拯救各门派于水火之中,就算以前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如今也没人管了。计青岩没有多说什么,让青衣传信给上清,不声不响地静观其变。 再待下去也没意思,于是他早两天下山来了。 到了客栈自己房间的门口,他停下来思忖片刻,转身朝着关灵道的房间走过来。七八不见,不知为什么竟是思念得紧,深更半夜的也想去看看他。也许已经睡了,也许还没有,平时他是个克制的人,今夜却没有刻意地去忍。 门虽然紧关着,却也难不倒他,他的手轻轻一推,门开了。 不想他的心在进门的这一刻凝住。 关灵道在上盘腿坐着,脚下一截烧了大半的短香,面无表情地坐着。身体是僵硬的,呼是冷的,就算有人进来也难以发觉。计青岩在门口停了许久,缓缓走过去坐在他的面前。 夜风吹来,短香忽明忽暗,房间里更加黑暗。 计青岩不知已经看过多少次这样的景象。眼前的入定之姿,是魂修出窍杀人之时的模样。 关灵道正在行魂术。 他不想做什么,也不想把他唤醒,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,不知过了多久,关灵道的呼骤然急促起来,笑了笑,慢慢睁开双目。 笑什么,有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? 计青岩低头看着他,心尖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。 关灵道意料不到他竟然出现在面前,一时间难以收敛,脸苍白,勉强想笑却又笑不出,变了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惧:“师父……” 话没有说完,手腕立刻被他抓在手里。 “多久了?” 关灵道一声不吭地看着他,身体里汹涌的灵气让他浑身剧痛,可是他如今最害怕的竟然不是这个:“师父,你听我说……” 害怕,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。 计青岩把他的手腕放下来,嘴角若有似无的竟然有丝嘲讽,低下头道:“你体内的戾气,是我遇到过最重的一个。”hMYte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