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噬来临,姜玲只觉一阵头痛裂,撕裂般的痛楚像是要天灵击碎一般,本忍不住低声痛呼,几乎要在地上翻滚。 这个过程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,当呻声最终平息下来的时候,女孩的痉挛也一并停止,躺在那像是力一般,一动不动。 苏羽竹在旁看着,最终他本来以为她肯定已经昏过去了。但几秒过去,她却居然又抖了起来。 她艰难地撑起身,又跌跌撞撞地,朝着角落处那个血泊中的少年挪了过去。 刚才的弓弩穿了她的腿,再加上灵力透支,她挪得很慢很慢,几乎只能爬着前行。就那么一步步地爬着、一步步地挨近过去,身下拖着长长的血痕。 苏羽竹愣愣地看着,他分不清这个女孩与刚才那魔神般的黑影是不是同一个人。没等想明白,就看她就已经挪到了韩江尘身侧,张开手,紧紧地抱住了他。 刚才她面对当头的刀刃尚不眨眼,但现在她抱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年,就像是抱着娃娃的小丫头那样颤抖着,半晌,忽然无声地哭了起来。 ...... 与此同时,【九州山海图】内。 魂气聚拢,天地变,一切都在照常转,但是,面前的祖龙却没有动作。 祂完全呆住了。 不,应该说,祂正在那当头人影的注视下战栗,甚至完全忘了刚才吴皓的那一拳。 那个人影无声地悬在那里,在穹顶的另一侧注视着穹顶上的金龙影。分明二者同处空中,但那个人的眼神却像是居高临下,他俯视着这远古的龙神,就像在俯视一条匍匐脚下的野狗。 不会错,祂认得这个气息,这是祂千年来最清晰的记忆,祂不可能认错。 也只有这人,才有资格说出“赐你一死”的话,这是世间唯一曾带给祂恐惧的存在。以祂与这人的关系,他给予祂的一切,都是恩赐。 因为祂是他脚下的战俘,是他的...奴仆! ...但他是谁? 祖龙突然扬声咆哮,金的光在祂身上狂冲,全身龙鳞因此爆鸣。那一刻这天上地下像是尽皆化作怒涛的海洋,而这龙神正立于这大海之巅! 同一时刻,始皇陵的上空响起了第一声雷鸣。 蓝得发紫的天雷穿透云层,闪现的一刻像是要把苍穹劈作两半。极光在云层间扩散,将其染作奇异的黑金,从远方看去,会看见那云层像是化作了帝王的龙袍,正在猎猎狂风中鼓动。 天上地下,唯我独尊。 祂是曾经的海中之王,身上同样带有部分始皇赐予的气息。在祂发威的一刻,天地都要响应其号。所有的威势都汇集到封土之下、汇集到那小小的九鼎之中,聚于祖龙身侧! 这是真正惊天动地的一击,身周的一切为之扭曲、空气发出阵阵狂浪般的波涛。金龙自穹顶上纵起,携着狂卷的雷霆与矗起的风浪,以仿佛击穿天地的声势,化作一道金光,朝着那身影猛冲而去! 在所有的中心,那空间中的白人影张开了手。 没有一点声音,没有一点威势,他只是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伸出手臂,朝着乘天地之力的祖龙张开了手掌。 一对龙眼猛然睁大,瞳中倒映着面前之人的脸庞——在那双相对的眼中,祂看到了一缕过的金芒。 就在那一刻,狂风停息,山海安宁。 纵起的巨浪拍击在金的山峦上,浪花迅速地褪去,连带上空的云一并消散,天地为界的大海在眨眼间风平浪静。 灵力的海啸完全褪去,氤氲之中浮出一人一龙的身影:一片安静中,那人的手掌正按在金的龙首上,那动作居然像是...抚摸。 没错,抚摸,就像是主人对宠物狗那般的抚摸。 他的手滑过龙首,抚过那长长的鬃,那环绕祖龙身边的声势尽被这一抚拂去。就如同抚去宠物身上的灰尘,他直接抚掉了这震天动地的灵力波动。 “你...” 金的巨龙龙须发颤。抚摸海帝的首级,可比虎头上拍蝇更严重千倍万倍,但祂现在只能承受这番羞辱,没有人比这人更有资格羞辱祂。 祂想躲开那只手,但却像是被附住了一般挣不得。只能瞪着眼,高声发问。 “你...到底是谁?” 白的人影挑起了嘴角,他收回了手来,注视着面前仿佛被定身的巨龙,那眼里金的光芒如烛火闪灭。 “我呢,大约算是一名老师吧,教修仙的。” 他面对着天地独尊的龙神,用平静的语气说:“我姓魏名泽,你可以直称我名,亦或是称我为——昆仑之主。” 第321章 帝王的遗产 天地寂静。 人龙于空中相对而立,四目相对间,像是有跨越历史的心念传递。 他说,他是老师? 拥有这种气息,却只是个老师? 祖龙撑着那一对龙眼,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:此人身上有着祂悉的气息,但只在对方手抚龙首的时候,祂便知道——他与千年前的那位帝王,绝非同一人。 尽管是手抚龙首,但他的样子,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奴隶。 饶是活了数千年的祖龙,此时也不由得泛上了些久违的困惑。不过在他看清面前人的真貌之前,魏泽便已经收回了手。 柔和的白光自他身边奔涌,如风扫过整个【九州山海图】、又自空间中出涌向整个内殿,几息之间,将分布各处的五个学生的身影完全覆盖。 遍布各处的古老灵力因这一番变化而被尽皆洗刷。光之中,【九州山海图】内的空间却隐隐波动起来,像是被召集的溪,向着一点奔去。 那是原本在此地存蓄的气息。是魍象之灾中,染心魔的安城修者所产生的魂魄心气。 出的心气已不可逆转,原本这是为祖龙续命而准备,但现在祂的力量被完全制,只能眼睁睁地悬在那,看着那一道道心气向上方用来,而后...全部融入到魏泽身侧的光晕之中。 只是最初的一波心气,没有完全离魂魄,因此这量并不算多。但耐不住安城市有数百万人口,妖灾中染者更是成千上万,单轮分量来说,这波比之此校内学生渡心魔劫所产生的心气量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随着那些气息的入,魏泽身边的白光却是不增反减。就见光逐渐收敛到他身侧,连带着那眼中的金光都一并黯淡,似乎像是境界巩固时的变化。 当那双瞳仁重归正常的时候,那可怖的威也顺势褪了下去。也是到了这个时候,祖龙才真正看清了面前此人的样子。 他鬓发飘摇,面庞温和,与千年前那位帝王的长相没有一点相似。 没了身边灵光的环绕,他重又变回了那个正常的修者,刚才那一番心气令他的元婴彻底巩固,但作为元婴修者,他浮在那,甚至都没有多少异像环身。 祖龙看不透他的修为,一时间居然有种现在的他只是个凡人的错觉。 但错觉只是错觉,祂依旧能嗅到那股令祂恐惧的气息。只要这气息还在,那祂在此人面前便永远处于被制的境地。 “你为何会现身此地?”半晌的犹豫后,祖龙到底还是耐不住开口喝道。 “我说了,我是老师。”魏泽道,“而刚才,你已经遇到过我的学生。” 一句话说得很平静,但听到这话的祖龙却是如雷贯耳。方才祂懒得看这些蝼蚁一眼,但现在祂不得不转眼去关注他们的情况。 被拉入山海图内的吴袁两人都已经晕厥过去,但都还有些气息;大殿内的那三人也同样保存着气若游丝的波动...还好,都没死。 话虽然这么说,但祂依旧只能盯着面前魏泽的动作,猜测他接下来的行动。 以过去那位帝王的作风,将他手下的人损伤至此已经足有取死之道,更何况刚才魏泽本就说了要赐祂一死。 很久之前祂就知道面对这种暴君是无法辩解的,始皇将其骨拨髓的手法是祂一生都挥不去的噩梦,那噩梦足以击碎祂海中帝王的傲骨。 正如那卷书简所说,祂的一身灵力与魂力早已被始皇剥离,现在留在这里的,也不过是一副苟延残的残躯。凭着余威,震慑几个筑基修者自然不在话下,但面对魏泽,这番虚势全被一眼看破。 现在祂只能祈祷,看在那几个学生都没死的份上,魏泽能一下碎其神魂,而不至于做什么凌迟 然后,祂听到魏泽开口了。 “在这之前,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。” 魏泽环视一圈四周的金山银海:“你被留在这里镇守,到底是为了什么?当初的始皇,为什么要建起这座陵?我想这不只是简单的墓。” 祖龙微微一愣,在祂看来这话问得无比奇怪,但看魏泽面不改,祂也看不透这其中底细,便只能顺着回答。 “为的是...传承。” “传承?” 听到这个词,魏泽也不由得眉间一动。这正是体内金婴告诉他的事,现在没有比这个词更能引他注意力的东西了。 “这何以称得为‘传承’?”魏泽接着问道。 “这皇陵,便是嬴政的传承。”祖龙向上看去,“在此地,将保留下大秦的一切。哪怕天塌地陷,此地的传承将延续千秋万载——这便是,他所悟到的‘传承’。” 魏泽降低目光,与方才的祖龙同一视角,俯视看过这一片天地。 刚刚他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祖龙和几名学生身上,并未在意周边的风景。而现在站在这个角度,他才终于看到了此地的真容。 穹顶之下,水银构成的山河百川蜿蜒若游龙,化作巨大纷杂的符号篆刻在这九州大地之上。万千的山峰于江中矗起,背靠苍穹,天上地下一同拱卫着中央的帝王殿。那殿中贮藏着全天下的奇珍异宝,大秦守卫的英魂驻守于此,奔腾在永恒的沙场之中。 这是整个华夏的华。 他将两千年前的华夏留在了这里。 在看到此地全貌的一瞬间,魏泽就明白了这秦始皇陵真正的用途,亦理解了祖龙所说的始皇的传承为何物。 上世纪宇宙航行计划中,曾包括一个“人类遗产计划”:计划的核心,是一个几立方米的盒子,盒中装有地球上现存所有动植物的dna序列、刻有以世界各国语言表达的影像歌曲的光碟、以汇集人类最高科技制作的芯片...等等代表人类文明的物品。 那个计划的内容,便是将所有文明物品汇集到这个盒子当中,盒身以高强度材料打造,足以在极端条件下保存数亿年。若是人类毁灭,这个盒子便会成为整个文明最后的遗产,将带着人类数千万年产生出的所有文明结晶飘向茫茫的星海,在空的宇宙当中,成为人类文明最后的守墓人。 而现在,这整个始皇陵,便是那位帝王留下的“盒子”。 在这盒中,装下的是整个大秦,是两千年前的九州。 与其称这里为福地,倒不如说这陵墓内是自成一世界。那个修仙王朝的一切华,关于远古修者的一切,都被留存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。 这是一个隔绝于世的小世界。哪怕外部的一切毁灭,这四方天地当中的宝物也将传千秋万载——这就是始皇最后悟到的“传承”。谷 他用一生时间为自己修建了这座坟墓,在这里面将埋葬他一生铸就的帝国。 因此,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下这座陵墓,不惜屠尽千万人,留下镇守的祖龙、留下那供养的大阵,只要传承还在,那么血成河也不过是小小琐事。 因为这就是他眼中的“华夏”。 人只有短短数十年寿命,哪怕修者也总有寿元耗尽之时。但这留存下来的遗产,将保留千秋万载。 魏泽垂目看着这一切,一时沉。 现在他已经完全有理由相信,那位两千年前的帝王,怕是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。 无论是创立帝国还是创立大学,他们都在追求所谓“传承”,而这正是那道意志告知他们的事情。 这种意义上,自己居然能算是和千古一帝平起平坐? 他心下涌起些微的奇异来,但嘴上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。 “这么看来,哪怕是千古一帝,终究也有败逃的时候。”hmYTEA.COm |